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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说她六根不净,不能为她剃度。 她在庵堂外长跪不起。 蒋云初闻讯后赶过去,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 沈清梧神色木然。 “翎山书院与护国寺、云居寺、白云观素有往来,如果劳烦三位住持发话,京城任何一处庵堂、道观都不会收你。”蒋云初道,“先跟我走。等你冷静下来,便是抹脖子,我也不拦着。” 沈清梧连沮丧的力气都没有,慢悠悠站起身来,语气虚弱:“我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 “回书院,或者我给你找个宅子,先住一阵。”他说。 沈清梧费力地权衡着,好一会儿,“不回书院,要麻烦你了。” “哪儿的话。” 一个时辰之后,沈清梧被书院仆役送到蒋府别业。 翌日一早,沈夫人携一众妇孺离京,要去投奔张阁老指定的一位故交。这上下,沈家的人在京城何处都太扎眼,对谁都不好,索性让她们离开三二年再回来。 沈清梧强打起精神,去与亲人话别。 蒋云初恰好得空,陪她去了。 经了这一番风雨,沈夫人险些被打垮,神色特别憔悴,言行变得谨慎谦恭起来。见到蒋云初,携几个儿媳、孙儿孙女上前行礼问安。 蒋云初抬了抬手,“路上保重。”亲眼目睹这样的今非昔比,绝不是愉快的事。 沈夫人恭声道谢,转身看向沈清梧,未说话先落了泪,“你作何打算?昨日到底去了何处?若不是蒋侯爷派人传话,我真是要活活急死了。” 沈清梧面露愧色,强扯出一抹笑,“去寺里上香了,忘了时辰。” 沈夫人问道:“你真不跟我们走?”这些也是蒋府的人说的,之前女儿几乎成了哑巴,什么都不说。 沈清梧慢慢地道:“我都这么大了,在您跟前也是拖累。往后我再找个差事,能养活自己,安顿下来之后,给您写信。” 沈夫人虽然不放心,但也别无选择,“有事就去找你外祖父。” 沈清梧违心地点了点头。 送走亲人,她情绪平缓了几分,对蒋云初说:“我要好生盘算一番,要再叨扰几日。” “住多久都成。”蒋云初道,“想好之后,跟我说一声。” “好。” 沈清梧刚离开翎山书院,张阁老的孙女张汀兰来书院就读。 芙蓉院信任监院程静影有些不悦,和陆休商量:“让她明年再来吧?” “不用。”陆休道,“照章程行事。” 程静影道:“武睿也说不妥。”武睿是她的夫君。 陆休睨着她,“以后你们二人当书院的家?” 程静影一乐,心知没得商量了,说起别的:“我缺人手,把贺、许、何三个调给我吧?” 陆休蹙了蹙眉,“缺不缺人替你喘气儿?” 程静影也不恼,反倒笑得不轻,“我说真的,缺人手。” 陆休琢磨一下,道:“许、何去帮你,颜颜不行,得由我带一阵,不然会被你带的更缺心眼儿。” “大名鼎鼎的才女,你说她缺心眼儿?”到这会儿,程静影已经非常确定,他气儿不顺。 “你是教过她的人,不还是榆木脑袋?” 程静影笑得连茶盏都端不稳了,“得亏是我这榆木脑袋,换个人,早被你气疯了。” 陆休莞尔。 程静影笑道:“让书窈、莲娇去帮我吧。” “成。” 这事情定下来之后,陆休把贺颜唤到面前:“陆霄那边的事,心里有数了?” 贺颜点头,“差不多能把书院这几年的账背下来了。” 陆休颔首,“那就别在那儿混日子了。” 贺颜有些失落,“要把我拎到别处?”以为自己能力有限,要半途而废。 “想哪儿去了?”陆休失笑,“是陆霄说,这一阵瞧着你们进步不小,又不能把差事全交给你们。” “这样啊。”贺颜挠了挠下巴颏儿,“那我去别处不还是一样?也只有在您跟前,我才能事半功倍,但是,”她淘气地笑着,故意道,“算了吧,我可不想整日里被您数落,怪没面子的。” 陆休瞪了她一眼,“我还非带着你不可了。” 贺颜笑得明眸微眯,“好啊。” “可不准反悔。” “怎么会。” 事实证明,在陆休跟前当差,不是不轻松,是很累—— 每日一早,陆休、武睿便到书院的外书房碰头,前者每个月要以与学子答辩的方式讲六堂课——君子社外舍、内舍、上舍各两堂,后者是君子社监院,每日上午都要讲课,两人没课的时候,要在外书房或住所处理种种事宜。 按照旧例,芙蓉院监院每日也要前来外书房,以便时时与山长、君子社监院商讨诸事。沈清梧任职监院的时候,陆休让她破例,不要每日到外书房,有事着人传话就好。轮到程静影做女院监院,便循旧例行事,每日带着许书窈、何莲娇前来。 外书房设有十二张偌大的书桌,分列两行,两两相对,对于需要每日前来当值的人手,绰绰有余。 贺颜的书桌与陆休的相邻。 当差第一日,陆休交给她一大摞厚厚的卷宗,“三日内,全部记下,最好是倒背如流。” 一部分卷宗记载的是历代山长——也就是陆家各位老祖宗的生平;一部分是别处享风评很好的书院的来历、传承、各位山长及名儒的生平;其次便是四方游历的饱学之士的生平,其中有高僧,有道士,亦有名士。 闻着皆变色,替贺颜担忧。 而到了这种时候,贺颜的天赋异禀,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了。当下她说会尽力,三日后交差,要先生考问。 陆休没考问她,扔给她厚厚一摞信件,“要你熟记的那些人,有一部分与书院常有书信往来,看看每个人写信的措辞、习惯,熟记,明日起,代我回信。” 贺颜颈子梗了梗,“我、我帮您回信?”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以至于她说话都磕巴了。 “代替我。”陆休纠正且强调这一点。 贺颜颈子又梗了梗,一副恨不得即刻跑掉的样子,“可是,我不知道您都是怎么给各位名士回信的……” “言简意赅,别让人疑心我变成碎嘴子。” 武睿、程静影、何莲娇、许书窈目睹这一幕,强忍着笑意。 “……我试试吧。”贺颜说。 陆休瞪她一眼,“当差哪有试不试一说?你要不是贺大小姐,岂不是这就要丢了饭碗?” 贺颜敢怒不敢言地瞧着他,“那好吧,我尽全力,只是,为免损了先生的颜面,起初回复的信件还请您过目、纠错。” “废话。这还用你说?” “……好、吧。”贺颜蔫儿蔫儿地坐好,态度珍重地逐一取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