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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三十四集)

    作者:弄玉&龙琁

    字数:62938

    第三十四集

    内容简介:

    汉国天子觊觎「期姑娘」,居然想给这名程宗扬的小妾封赏诰命,于是赵昭

    仪也在天子耳边为老父哭求封侯,朝堂上闹成一团……

    吕氏后族已无法忍受天子的愚蠢,在朝堂上和天子干起来:天子的左臂右膀

    在算缗中手脚不乾净,通通掀倒!西邸居然卖官给逆贼的友人,云家立刻中箭!

    程宗扬还抱持侥倖之心,谁料才过了两天,天子跟昭仪干得正爽时马上风,

    死了!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发展……

    章

    南宫,玉堂前殿。

    御座旁,两盏一人多高的连枝灯光焰四射,将大殿映照得灯火通明。几名戴

    着貂蝉冠的中常侍立在御座两侧,乌黑的袍服犹如群鸦。

    天子刘骜拿着一册竹简仔细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还没看完,他就按捺不

    住,挥手将简册摔到地上。

    「啪」的一声,皮绳断开,竹简在大殿上四处乱飞。刘骜尚不解气,一脚将

    御案踢翻,咆哮道:「好大的胆子!」

    唐衡、徐璜、左悺、具瑗等人低着头,两眼看着鼻尖,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中行说倒是满不在乎地扬着脸,但这会儿也识趣地闭紧嘴巴。

    一名小黄门爬在地上,轻手轻脚地将散落的竹简一一收拾起来。

    蔡敬仲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没有一丝表情,语调也没有丝毫起伏,「非

    止京师一地,各郡国商贾名下田地,亦被豪族侵吞。大司农宁成,籍在宛郡,日

    前以铜铢五贯,购地千亩,每亩仅五文。」

    刘骜愈发恼怒。他专门任命宁成为大司农,主持算缗,没想到连他都在其中

    上下其手。

    蔡敬仲无视天子和几位中常侍的脸色,旁若无人地说道:「算缗令一出,官

    吏视商贾如肥羊,无不染指。连鸿胪寺这等所在也不甘其后。大行令某,前日便

    一掷百万,在上津门外购置了大片田地。」

    徐璜心里骂了句娘,硬着头皮想站出来说两句,一看天子的脸色,还是悄悄

    缩了。

    「购地之事,奴才未曾听闻。」唐衡道:「但上津门外那片田地奴才倒是知

    晓一二,那片田地仅五十余亩,大行令若出钱百万,每亩作价近十枚金铢,与市

    价相差无几。至于大司农所购田地,奴才听闻均为河滩荒地,非是借机勒索,还

    请圣上明鉴。」

    徐璜一阵惭愧,小程前天又专门悄悄给自己塞过一叠可以换钱铢的小纸片,

    托咐自己有机会的话,在天子面前关说一二。结果事到临头,自己竟然还不如老

    唐仗义。他连忙站出来,「奴才听说也是如此。」

    刘骜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过了片刻才道:「宁成既然买的是河滩荒地,便也

    罢了。你们方才说的那个大行令,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借着算缗的时机,巧取豪

    夺,无耻之尤!」

    徐璜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只听天子厉声道:「着令革职,以儆效尤!」

    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开口替那个倒霉的大行令说情。徐璜怨恨地看着了

    蔡敬仲一眼,好你个姓蔡的,要不是你还欠我钱,我今天非跟你没完!

    天子已经发话,一群中常侍都老实听着,可偏偏还有人不满意。中行说神情

    肃然地说道:「奴才以为,应将大行令程某下狱,明典正刑,震慑群臣。」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侧目。震慑群臣?你还真有脸说啊。满朝的豺狼虎豹,

    你逮个蛤蟆就算攥出尿来,能震慑得了谁?

    唐衡谏道:「奴才以为不可。大行令所为虽有出格,但尚不足下狱。」

    蔡敬仲声音又尖又细,森然道:「震慑不法,莫如大辟。」

    这个更狠啊,就因为每亩地花了不到十枚金铢,直接斩首。别的不说,吕家

    那几位大伙都心知肚明,他们籍着算缗的机会大肆并购土地,每亩地给两枚金铢

    都是多的。结果花十枚金铢买地的杀了,花两枚金铢买地的还好端端的,如何服

    众?

    中行说附合道:「家属没入宫中为奴!」

    徐璜终于站不住了,「扑嗵」一声跪下,伏地恳求道:「如此处置,只怕有

    辱圣明。圣上,切切不可啊!」

    刘骜也知道为了这点破事,革职已经有点过了,但借机不敲打敲打那个程的

    一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都多少天了,他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那个娇滴滴

    的小美人儿,在他身边不知受了多少荼毒……

    刘骜哼了一声,扫了蔡敬仲一眼。这个姓蔡的太监虽然是太后的人,倒是很

    会察颜观色,巴巴地翻出这么个把柄,跑来献殷勤。谄媚是谄媚了些,但比起那

    帮眼里只有太后的阉奴总要强些。刘骜心里给他评了八个字:虽不可信,尚可用

    之。

    天子迟迟没有开口,众人心里都不禁七上八下。徐璜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生怕天子真应允了姓蔡的,砍了小程的脑袋。自己拿了人家的钱,眼睁睁看着他

    掉脑袋,这钱拿着也不踏实。唐衡是担心天子如此处置,恐被人腹诽。具瑗在cao

    心真要大辟,这诏书该怎么写?若按朝廷律令,程某人只买了块地,罪不至死,

    少不得再编几条罪名出来。中行说这会儿倒是把罪名想好了,就说他干扰朝廷法

    令,天子为之震怒,杀一儆百。至于蔡敬仲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静默中,殿后隐隐传来一阵儿啼。刘骜侧耳听了片刻,脸上的戾气倒是淡了

    少许,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刘骜尚无子嗣,宫里突然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刘骜喜爱之余,也有

    几分好奇。今日特意把定陶王召到玉堂前殿,准备议事之余逗逗小家伙,感受一

    番天伦之乐。没想到蔡敬仲却不让人消停,抛出一堆黑材料,坏了自己的心情,

    连留在殿后的定陶王也忘了。

    刘骜道:「欣儿怎么又哭了?」

    左悺小心道:「回圣上,殿下入宫未久,想来还有些怕生。」

    「欣儿的奶妈、侍女不都叫到宫里来了吗?怎么还怕生呢?」

    「今日恰好盛姬出宫了。」左悺道:「盛姬有个姊妹在定陶王邸,专门接盛

    姬往王邸小住。娘娘也答应了,让她在王邸住一晚,明日回来。殿下找不到人就

    会哭一会儿,不妨事的。」

    刘骜点了点头。盛姬去王邸探亲也在情理之中,何况皇后已经答应过的。倒

    是这一打岔,刘骜想起定陶王入宫之事,姓程的也出了些力,处置太过,未免不

    近人情,于是道:「暂且革职。明日发尚书台。」

    具瑗躬身道:「奴才遵旨。」

    小黄门已经捡好竹简,但已经乱了次序,只能胡乱包在袖中。刘骜在殿中踱

    了几步,然后对蔡敬仲道:「奏书中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只要忠心办事,朕绝不

    吝赏赐。你去吧。」

    蔡敬仲伏身叩拜,然后倒退着出了玉堂前殿。

    刘骜又看了几封奏疏,唐衡、徐璜等人各自奉诏离开,殿内只剩下中行说。

    「我觉得还是把他下狱好些。那家伙瞧着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关他几天,肯

    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中行说道:「最好连家眷一起关进北寺狱。」

    刘骜没有作声。

    中行说撺掇道:「人非圣贤,只要肯查,少不得有些把柄。要不我查查?」

    「刘建呢?」

    「刘建啊?回来了。说那边看得太紧,他连人都没见着,东西倒是送出一大

    堆。不过听说姓程的家里有个母老虎,不大容人……」

    「欣儿呢?」

    中行说问了一声,然后道:「刚睡着。我把他抱来。」

    「算了,让他睡吧。」刘骜起身道:「去昭阳宫。」

    …………………………………………………………………………………

    程宗扬怎么也想不到,除了一门心思想弄死自己的蔡太监,宫里这会儿还有

    闲人正挖空心思地在给自己找罪名,想把自己送到北寺狱里吃牢饭。

    此时他正待在文泽故宅中,为哈米蚩等人明日的出行作准备。说来自己早就

    决定将剧孟等人送往舞都,但由于要借剧孟的名头推行纸钞,又耽搁了几天。眼

    下大局已定,不能再拖了。

    鹏翼社那些从星月湖大营退役的老兵们扛着一只只份量极重的小木箱,从地

    窖里鱼贯而出,运上马车。那些木箱大小只有一尺见方,高仅四寸,重量却超过

    二百斤,也就是这些老兵才能扛着箱子健步如飞。

    车内底部设有暗格,边角都用铁条固定过,木箱纳入其中,盖上厢板,外面

    看不出丝毫痕迹。

    程宗扬道:「这么大的车,能拉多少货?」

    蒋安世道:「这种四轮马车是从泰西传来的,最多能载三十石的货,要四匹

    马才能拉动。」

    「四匹马能拉三十石,再加两匹呢?」程宗扬说着一拍额头,「天子驾六,

    再多两匹就逾制了。」

    蒋安世道:「倒不是逾制,而是挽马并非越多越好。比方说吧,像这种四轮

    大车,一匹马能拉十石的货,两匹马能拉十八石,三匹马能拉二十五石,四匹马

    能拉三十石——这已经是车马行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六匹马能拉三十七石,八

    匹马只能拉三十八石。」

    程宗扬有点不理解,「六匹马能拉三十七石,八匹只能拉三十八石?」

    「没错。马匹体力不同,好马拉得些,但马匹数量有上限。多过八匹,

    能拉的反而越少。所以对车马行来说,通常是用单马或者双马,超过四匹马就不

    划算了。我们这回要赶路,用的双马,每车加上行李不超过十石,可以最大程度

    的保证速度。」

    这么一说,程宗扬倒是理解为什么天子驾六了。不是用不起,而是从实用的

    角度看,六匹就是载重量和效率最合适的数字了。

    程宗扬道:「速度能到多少?」

    「这要看路怎么样了。路好的话,半个时辰能跑四五十里,但跑完马匹就乏

    了。按秦执事的意思,一来车上有伤号,不能跑得太快,二来要给马匹留一半的

    力气,一旦出事也好应付。所以在途中设了六处换马的地点,光是备用的马匹就

    有一百余匹。」

    六处换马点,等于不到六十里就换一次马,秦桧的安排的确是够小心的。程

    宗扬道:「咱们鹏翼社竟然有这么多马?」

    程郑在旁道:「是老赵的马,我借来使使。」

    「赵墨轩?这哥儿们够意思。哎,五哥,赵墨轩说他以前给岳帅当过书僮,

    你们认识吗?」

    卢景问了下时间,然后摇头道:「岳帅年轻时候的事,要问孟老大了,我知

    道得不多。」

    孟非卿追随岳鹏举的时间最久,如果赵墨轩说的是真话,说不定还见过他。

    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真见过也未必还记得一个小小的书僮。

    半个时辰之后,三十箱金铢全部装完,其中六辆各装四箱,三辆载客的马车

    分别装了两箱。这样安排效率虽然低了些,但把可能存在的危险性降到最低,即

    使有个别车辆出事,也不至于损失太大。并且同时兼顾了速度和舒适性,算是目

    前能拿出的最周到的安排了。

    装完金铢,众人接着装上各种箱笼之类的行李。车上四箱金铢就有七八石,

    外面堆的行李看起来不少,其实没有多少份量,大都是些用来掩人耳目的寻常物

    品。

    众人拿出的最后一件行李,是一块又黑又亮,光可鉴人的板子。

    高智商一脸稀奇地说道:「这是哪儿来的屏风?怎么才一扇?」

    程宗扬道:「什么屏风?这是案板,专门用来剁馅的。」

    高智商没话找话地说道:「这么大的案板,能剁好几百斤馅吧?」

    「哎?你在这儿混什么呢?你明天还得赶路呢,怎么还不去睡?」

    算缗令一出,高智商和义纵就一直在大司农府署泡着。两人臭味相投,混得

    亲如兄弟。高智商在义纵面前把游冶台吹得天花乱坠,让义纵眼馋得要命。这回

    义纵接到诏命,赴舞都上任,非要把高智商也拉上。

    程宗扬也挂记着自己与云如瑶的婚事,正想找人去看看七里坊的婚居修建得

    怎么样了,两下一合计,索性打发高智商走一趟。

    高智商涎着脸道:「师傅,我想出去一趟……成不?」

    「去哪儿?」

    高智商嘴里打了个含糊,「我跟那谁……约好了。」

    程宗扬没听清楚,以为他约的不是义纵,就是冯子都那帮狐朋狗友,随口问

    道:「谁?」

    「还能是谁?」高智商臊眉搭眼地说道:「不就是小云吗……」

    程宗扬奇道:「你早点干嘛呢?这都半夜了。」

    「小云她爹睡得晚……」

    这个理由很过硬,但程宗扬毫无同情心地一口回绝,「不行。这几天外面不

    太平。」

    「就隔一个里坊,要不了多少时候。真不行,我带刘诏一起去。」

    程宗扬没答理他。

    高智商软磨硬泡,又扯上旁边的人帮他说话。这小兔崽子自打被哈大爷灌过

    泻药,泻出半桶肥油,整个人突然开了窍,嘴巴特别会来事,最后不光程郑,连

    卢景也开了金口,程宗扬只好让步。

    「要敢耽误正事,等哈大爷醒了,我就请他再配副狗皮膏药,把你前面招祸

    的玩意儿贴上。」

    高智商举起手,发誓道:「师傅!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耽误事!刘诏!刘

    诏!快跟少爷走一趟!」

    高智商叫上刘诏,兴冲冲地一溜烟出去了。

    卢景道:「你这徒儿,可不大像你。」

    「别说我了,连他爹都不怎么像。真不知道随着谁了……」程宗扬说着,心

    里浮出个念头,顿时心下咯噔一声,赶紧把这个念头抛开。

    说话间,敖润匆匆进来。程宗扬讶道:「你不是在宫里吗?出了什么事?」

    「徐常侍让我传句话,」敖润压低声音道:「天子方才下诏——程头儿,你

    被革职了。」

    程宗扬脑中一晕,天子是要对自己动手了吗?就因为赵合德?我还往宫里给

    你送过一个呢!真是新人上了床,媒人丢过墙,卸磨杀驴啊这是!

    「说仔细些!」

    「徐常侍也没说太细,只说姓蔡的在天子面前搬弄是非,揭出宁成和程头儿

    你买地的事。」

    「买地?我还没买呢!哪个姓蔡的?」程宗扬说着心下一凉,不会是他吧?

    敖润道:「我琢磨着,可能是……」

    话音未落,韩玉飞身进来,「蔡常侍来了。」

    程宗扬一边往外走,一边满心纠结。自己忙得脚不沾地,蔡敬仲还要往自己

    后院放火,实在太混帐了!问题是自己怎么见这个混帐呢?一见面就拍桌子,狠

    狠臭骂他一顿?痛快是痛快了,要万一他来个破罐子破摔呢?后果不堪设想啊。

    要不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动之以情,求他放自己一马?他倒是痛快了,

    自己脸面还要不要了?

    一脸冷漠,见了面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对他那点小勾当不屑一顾,摆出一副

    高深莫测的姿态,让他不敢小看自己?问题是自己心里没底啊。蔡爷一高兴,再

    给自己捅个天大的篓子出来呢?

    心下计议未定,已经进了迎客的大厅。正看到蔡敬仲戴着一顶斗笠,一本正

    经地跪坐在席前。

    这孙子还有脸来!程宗扬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蔡敬仲倒是泰然自若,他摘下斗笠,放在席侧,露出他那张没有表情的死人

    脸,然后用他又尖又细,跟活鬼一样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大喜啊!」

    程宗扬顿时被噎住了,居然有脸来报喜,还有你那表情,到底是报喜还是报

    丧呢?

    程宗扬噎了半晌才顺过气来,「喜从何来?」

    「主公诸事繁忙,蔡某设法为主公分忧,已然初见成效。」

    这话说得……要不是自己知道这货干了什么鸟事,还真被他蒙住了。

    「你说的替我分忧,就是在天子面前搬弄是非,打我的小报告,捏造谣言,

    好让天子革了我的职?」

    蔡敬仲谦逊地说道:「这都是蔡某应该做的,主公不必多礼。」

    「看清楚!我这是跪坐,不是跪谢!」

    程宗扬在蔡敬仲对面坐下,两人只隔着一张几案,要想抽他耳光,只是一伸

    手的事。话说回来,他要想抽自己耳光,也是一伸手的事。

    程宗扬压抑下伸手的冲动,诚恳地说道:「大哥,我知道你着急,可你也不

    能就这么坑我吧?」

    看着蔡敬仲眼中露出的诧异,程宗扬心下发狠:你再给我装?我看你还有什

    么说的!

    「你不就是嫌我事多,怕我办大行令的差事,耽误你实验室的事吗?大哥,

    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自私了!」

    蔡敬仲好整以暇地说道:「还有五日,便是仲冬。」

    「嗯?」程宗扬知道仲冬是指入冬的第二个月,也就是下个月,但这跟大家

    要谈的有什么关系?

    「每逢仲冬,天子循例降旨,慰劳四方诸侯。」蔡敬仲道:「淮南王、赵王

    事败,如今汉国共有十位诸侯,梁王、燕王、齐王、代王、江都王、广川王、清

    河王、胶西王、河间王、定陶王。而大行令的差事,就是奉诏施谕四方。」

    蔡敬仲话说到这里,程宗扬就明白了。也就是说从下个月开始,自己这个大

    行令可不能摸鱼了,要依次去各处诸侯的封地,降旨慰劳。十个诸侯国,自己要

    跑下来,年都得在路上过了。

    「蔡某知晓主公不可轻离,便设法替主公辞了大行令的差事。」

    二话不说就把主公坑了,还臭不要脸地专门跑来表功,我偏不让你得意!

    程宗扬黑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去呢?告诉你,我正打算往胶西国去

    一趟!你把我饭碗砸了,我还怎么去!」

    蔡敬仲略微皱了皱眉,「胶西国?胶西倒是不用去。」

    程宗扬奇道:「为何?」

    「胶西王刘端生平不近妇人,不修宫室,不蓄财物,不收租赋,不置卫士,

    不居其国。每每丐服出游,居无定所。」

    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诸侯王里还有这种奇葩?这位胶西王不会是入了丐帮

    吧?不近妇人还好说,也许他是同性恋呢?不修宫室,不蓄财物也可以理解,也

    许是品行高雅,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呢?不收租赋?这个就太神了,已经超越了

    圣贤的境界,完全可以封神了。

    蔡敬仲谆谆劝导道:「主公若是要去胶西,最好是布衣微行,以大行令的身

    份大张旗鼓前往,反而见不到人。」

    程宗扬点头称是。自己不过是借题发挥,可怎么也想不到会遇上胶西王这么

    个奇葩,只能认栽了。

    「大行令虽然没有了,但关内侯的爵位,大夫的官衔,常侍郎的加官尚在,

    无非是不用办那些无关紧要的公差而已。」

    程宗扬继续点头称是。蔡爷都做得这么周全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宗扬兴师问罪而来,偃旗息鼓而罢。接下来,两人进行了一番亲切而深入

    的交谈,程宗扬诚恳地表达了谢意,蔡敬仲友好地表示自己只是履行职责,对主

    公的谢意是万万不敢当的,然后顺便又对实验室的设计和进度,提供了一些中恳

    而详实的意见。双方在会晤中总结了以往,展望了未来,在诸多方面达成共识,

    为下一步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最后程宗扬亲自把蔡敬仲送出门,一直目送他

    远去,才悻悻然回到宅中。

    …………………………………………………………………………………

    天色未亮,车马已经准备停当,十几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早已休养多时,

    此时刷洗得油光水滑,套上马具,一匹匹精神十足立在车前。车上安排了两名驭

    手,途中可以轮换。载客的一共三辆车,剧孟不由分说占了最前面一辆,车上除

    了他,还有奴婢淖氏。哈米蚩单独乘一车,青面兽留在洛都,无法随行,这会儿

    正扒在车边,把两只洗剥干净的肥羊往车里塞。

    随行众人以吴三桂为首,蒋安世作为副手协助。队伍里除了鹏翼社和星月湖

    大营的老兵,还有三名面生的汉子。这三人是剧孟的铁杆亲信,剧孟被刘丹骗走

    囚禁,不久前才与他们联系上,此时三人守着剧孟的大车寸步不离。由于郭解仅

    存的幼子也在车上,王孟也约好带人护送,但眼下风头刚过,缉拿的文书还未撤

    下,不好直接露面,因此在城外守着,约好出城之后再汇合。

    哈大爷还在棺材里封着,送行就免了。延香为了照料郭解的幼子,也同车而

    行,敖润这会儿正攀在车边,咕咕哝哝不知说些什么酸话。程宗扬想嘱咐几句都

    挤不过去,只好走到剧孟车边,说了几句送行的话。

    剧孟为人豁达畅快,若是换成别的「大侠」,这会儿多半要硬撑着大侠的体

    面,死活留在洛都,好表现一下大侠的风范。剧孟压根儿没什么废话,卢景过来

    一商量,就答应去舞都。此时离别,他倚在榻上笑道:「哥哥留在这边也帮不了

    你什么,先去舞都玩两天,等你忙完,过来找哥哥喝酒。」

    「行啊。」程宗扬一口答应,然后把那只锦缎包裹的玉匣放到他榻侧,叮嘱

    道:「若是身体不适,就把这个吃了——千万别丢了。」

    剧孟抽了抽鼻子,神情猛然一震,「好东西啊。不过哥哥可用不上,还是留

    在你手边好些。」

    卢景道:「甭废话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也不是光给你吃的,后边的哈大

    爷要是不好,就给他用。」

    「成啊。反正用不了还是你们的。」剧孟也不矫情,随手收起玉匣。

    程宗扬俯过身,在他耳边道:「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眭弘你认识吧?」

    「我的兄弟。」剧孟微微摆头示意,「跟他们一样,过命的。不过我听说他

    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生死不明。」

    「他如今也在舞都。」

    剧孟神情微震,他知道其中有些犯忌讳的事,只点了点头,然后笑道:「老

    四!你居然也来了!太给哥哥面子了啊!」

    斯明信冷着脸将一柄带鞘的长刀丢在他车上,然后悄无声息地迈出一步,消

    失在檐下的阴影中。

    剧孟抽刀出鞘,眼中不由流露出些许温情。这是他用了多年的佩刀,当日被

    刘丹拿走就不知下落。赵王事败,更不知流落何方。没想到斯明信竟然能把它找

    回来,这里面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程宗扬道:「剧大侠,保重。」

    剧孟抬起头,笑道:「放心吧,我还等你们来喝酒呢。」

    第二章

    高智商说到作到,天不亮就回来了,这会儿也在出发的队伍里,他拍着胸口

    对青面兽道:「兽哥你尽管放心!哈大叔交给我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人

    能动哈大叔一根汗毛!富安!富安!趁这会儿还没走,赶紧给我弄点漆!」

    「要漆干嘛啊?」

    「哈大叔这棺材不好看,我给他画个漂亮的……」

    刘诏赶紧拉住他,「素点好!素点好!」

    话还没说完,敖润就挤过来,拉住刘诏的手嘱托道:「你嫂子那边,你可得

    多看着点啊。」

    「没过门呢,可就嫂子了?」

    「甭管过没过门,你都得替我看着点。」

    高智商道:「敖哥你尽管放心!嫂子交给我了!」

    「一边去!盯的就是你!」

    「哎哟敖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三十以下的,我连看都不

    带看的!本衙内好的就不是那一口!小云除外啊。」

    正闹腾间,车边多了一个人。郭解不知何时进来,正低头看着自己尚在襁褓

    中的幼子。

    延香把孩子递了过来。郭解微微一怔,想要让开,最后还是迟疑着伸出手,

    接过自己的骨血。

    郭大侠显然也没怎么抱过孩子,动作比王孟还要僵硬几分。那孩子已经睡着

    了,在襁褓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就像托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丝毫不敢使

    力。

    延香道:「郭大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起大名。」

    「起一个吧。」

    郭解沉默片刻,「多年前,武穆王曾玩笑说,我会有一个儿子,叫郭靖。就

    给他起一个单名:靖。」

    郭解把儿子抱在手中,轻轻搂了一下,然后交还给延香,转身走到剧孟的马

    车旁,两位生死之交伸手相握,久久没有松开。

    晨钟响起,紧闭的宅门缓缓打开,吴三桂当先驰出,接着后面的车马络绎起

    步,踏上行程。

    程宗扬一直送出津门,看过车马驰过洛水的浮桥,才驱车返回。

    革职的诏书尚未颁下,程宗扬乘的仍是青盖官车,守门的士卒略无阻挡,便

    即放行。

    敖润道:「要不要顺路去见云三爷?」

    程宗扬叹了口气,「今天哪儿都不去,回去等诏书吧。」

    …………………………………………………………………………………

    死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就像一千只蚊子一样,没完没了地在耳边回荡,具体

    说了些什么,坦白地说,自己也没听大明白,主要是因为文辞太古奥了,也不知

    道是哪位刚通过诏举,新进的侍诏当值,拿出写大赋的功夫,从头到尾都不说人

    话。不过最后一句自己倒是听懂了。

    「……着即革职!钦此。」

    中行说放下诏书,阴声怪气地说道:「程大夫,还不谢恩?」

    「臣,谢主隆恩。」程宗扬敷衍地说了一句,伸手去接诏书。

    中行说却没放手,「呦,你这表情……不服气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不服——该接诏了吧?」

    「别啊。你这么跪着说话,我瞧着挺好,多说几句啊。」

    程宗扬气定神闲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怎么得罪姓蔡的了?」

    「我哪儿知道?」

    「还嘴硬呢。姓蔡的那人,啧啧啧……得罪了他,你就等死吧。」

    中行说奚落了几句,见程宗扬一脸无所谓,也觉得没趣,拉长声音道:「你

    的家眷呢?怎么不出来接旨?」

    「臣尚未婚配,并无家眷。」

    「没有家眷,难道还没有姬妾吗?」

    「小妾也能接旨?朝廷给诰命吗?」

    「咦?你说什么?」突然间,中行说像被人踩了一脚的小公鸡一样,浑身的

    毛都炸了起来。

    程宗扬不由纳闷,这是又捅到他哪根肺管子了?一边道:「我说——妾侍只

    算奴婢,让她接旨,可没这种规矩。要不朝廷诰封她当夫人?」

    「说得好!」中行说猛地一合掌,「太好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这死太监什么毛病?自己拿他开涮寻开心呢,他这么手舞

    足蹈的,莫非是失心疯了?

    中行说乐了一会儿,终于安定下来,用手指点着他说道:「你提醒了我!提

    醒得非常好!好主意啊好主意——你就等着接诏吧。」

    程宗扬心里发虚,「接什么诏?」

    「当然是你要的诰封啊。」

    「别开玩笑,我都被革职了,还给她诰封?」

    「怎么不行?」中行说阴声笑道:「封了诰命——可是要入宫谢恩的。」

    程宗扬立刻道:「那我不要了。」

    说什么呢?让赵合德入宫?那是拿小肥羊往火锅里丢啊。

    「真是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中行说冷笑道:「天子恩典,是你想不

    要就不要的吗?别说活人,死人也得要!」

    中行说兴冲冲地扬长而去,留下程宗扬当场就傻眼了。给小妾加封诰命,简

    直闻所未闻,可这死太监真要干出来了呢?到时候自己不接诏就是抗旨,接诏赵

    合德就要入宫去谢恩,赵合德一入宫……

    自己跟这死太监臭屁什么呢?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毛延寿!毛延寿!——毛延寿呢?叫他赶紧收

    拾画具,马上去昭阳宫!」

    要紧关头,程宗扬也顾不了许多,立即打发毛延寿往宫里传话,无论如何也

    要阻止天子的诰封。

    …………………………………………………………………………………

    昭阳宫内,友通期仔细听着毛延寿带来的消息。

    友通期入宫还不到两个月,但居移气,养移体,比起入宫之初那个栖惶无依

    的孤女,如今的友通期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颜色更加娇艳。再加上江女傅的

    悉心指点,举手投足贵气十足,早已看不出她的市井出身。

    等毛延寿说完,她低声问了江映秋几句,然后笑道:「你回去告诉程大行,

    中行说只是嘴快而已。至于天子,断不会那么做的。若是臣下的姬妾倒也罢了,

    封了诰命,就好比男子有了官身,为了朝廷体面,天子也不会乱来。」

    毛延寿唯唯诺诺地应下,然后也没敢走,一边耐着性子给昭仪画像,一边等

    着另一边的消息。

    长秋宫内,赵飞燕正在给定陶王喂水,听了鹦奴的传述,她手指微微一颤,

    羹匙中的水洒到了定陶王的衣襟上。

    事关自家亲妹,赵飞燕可没有友通期那么镇定。她拿出帕子,抹去定陶王衣

    上的水迹,柔声道:「欣儿还记得孟舍人吗?就是那个长了胡子,可个子跟你差

    不多高的优伶——他这会儿在外面,你去找他玩好吗?」

    定陶王笑逐颜开,拿起小弓跑了出去。

    赵飞燕在后面道:「慢着些!」

    等定陶王身影消失,赵飞燕收起笑容,纤柔的眉头微微蹙起。

    「昭仪不知道圣上的性子。他要做的事,从不理会旁人。若是他更在意朝廷

    的体面,就不会下诏诰封。若是他听了中行说的挑动,下诏的话……」

    赵飞燕没有再说下去。

    罂粟女等了一会儿,然后道:「若是下诏了呢?」

    赵飞燕良久才道:「让她赶紧走吧——离开汉国。」

    罂粟女禁不住道:「为何?」

    赵飞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莫忘了,我也是歌伎出身。」

    …………………………………………………………………………………

    两人的意见都被带了回来,一个认为不足为虑,一个认为迫在眉睫。程宗扬

    头痛地揉着太阳xue,「会之,这事你看呢?」

    秦桧道:「长秋宫已然说得明白,以她的出身,尚且封为皇后,何况区区一

    个诰命?天子不下诏便罢,若是下诏,便不会顾忌什么体面。」

    这和自己所担心的一模一样。程宗扬叹道:「早知如此,就让她跟车队一起

    走了。」

    秦桧道:「长伯刚走,最快也要五日后才能回来。只要能拖过这五天,长伯

    一回来,便送她离开。」

    「五天……天子那急脾气,恐怕明天就见分晓了。若是真下了诏书,我们就

    得立刻跑路。干!中行说那个死太监!」

    这个挨千刀的死太监真是坏了自己大事!这边车队刚走,就出了这么个幺蛾

    子。现在要是收摊子走人,地下那上百万金铢,可就全打水漂了。这笔钱要是赔

    出去,自己的程氏商会立马就得完蛋。

    秦桧道:「要拖过五天,也不是不可以。」

    程宗扬眼睛一亮,「你有主意?赶紧说!别藏着掖着了!」

    「属下记得,皇后的父亲还未曾封侯。」秦桧道:「不如让昭仪进言,为其

    父讨封。」

    程宗扬略一思忖,不禁拍案,「好主意!jian臣兄,人才啊!」

    秦桧笑道:「主公谬赞了。」

    汉国制度,皇后的父亲按惯例都要封侯,但到了赵飞燕这里,由于她出身寒

    微,父亲又是养父,半点势力也无,至今没有任何封赏。赵飞燕自惭出身,对此

    不好张口,朝中官员也乐得装聋作哑。

    现在掀出此事,可谓一步好棋,给一个与皇后没有血缘关系的市井子封侯,

    从封号到封地,再到礼仪,朝中起码得吵上俩月。皇后之父封侯之事尚未议定,

    诰封臣下姬妾这种事怎么拿得出手?有两个月时间,自己用轿子抬,也把赵合德

    抬到临安了。

    「两个女儿一个皇后,一个昭仪,凭什么不给封侯?简直是欺负人嘛!」程

    宗扬义愤填膺地说道:「也就是这会儿我不是大行令了,不然我就亲自上书,必

    须给人家封侯!」

    秦桧肃然道:「主公仁义之心,天地可鉴!」

    程宗扬掰着指头道:「让我算算啊,诏举还没完,一共七科,几百名官员,

    等着抢太后的权柄。然后是算缗令,在汉国经营的商贾都圈进去了,一边是权一

    边是钱,再加上岳父的封赏,国事家事天下事全凑一块儿了。很好!光让你折腾

    我?我也不让你消停!」

    程宗扬大力一挥手,「让昭仪找天子闹去!闹得越大越好!」

    当晚,天子入宿昭阳宫,春风刚度了一半,昭仪在他身下就哭了。哭诉自己

    姊妹不孝,姊妹俩在宫里享尽荣华,父亲一把年纪,却流连市井,整日为糊口奔

    波。自己此时侍奉天子,本该尽心尽力,可一想到父亲的辛苦,就满心愧疚,羞

    惭得无地自容……总之就是你别光只顾着埋头瞎干了,先把我爹封侯的事搞定再

    说。

    天子啥心情,不得而知。据说中行说在旁边多了几句嘴,被昭仪当即吩咐手

    下,狠狠抽了他一顿嘴巴,还被天子踢了一脚。

    「打得好!」程宗扬抚掌道:「人家女儿尽孝心,这孙子还敢多嘴?罂奴怎

    么办的事?怎么就没把他抽死呢?」

    主公又越说越不着四六了,秦桧赶紧道:「兰台有什么消息吗?」

    班超道:「国丈封侯之事,已交付尚书台。台中回奏,皇后与昭仪并非国丈

    亲生,应当先找到皇后的生父,在世则封侯,已殁则追封。」

    程宗扬道:「真能扯啊。这要能找到就出鬼了。」

    秦桧喟然叹道:「昭仪整日以泪洗面,听说皇后也为此事开始斋戒。」

    斋戒最要紧的不是吃素,而是禁绝房事。好不容易凑了对姊妹花,天子一个

    都捞不着,能不着急吗?

    「重点是拖,可千万别玩过了。」程宗扬道:「万一昭仪来个绝食,逼着天

    子明天就下诏封侯,那就玩脱了。」

    秦桧佩服地说道:「还是主公思虑周全。」

    程宗扬指着他道:「看到了吗?这就是jian臣的嘴脸啊,老班,你可千万不能

    学他!」

    秦桧大笑道:「班先生耿介之士,想学也学不来。」

    班超笑道:「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

    「你被革职了?」

    「上午的事,你可就知道了?这回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难道我不该知道吗?」

    「应该!」程宗扬果断道:「谁敢说不应该,我个抽他!云大小姐,这

    时候咱们就别提这些煞风景的事了吧?」

    「哎哟,一提革职你就软了?好可怜哦……」

    程宗扬赤条条躺在榻上,云丹琉伏在他肚子上,一手把玩着他的小弟弟,嘲

    笑着弹了弹他的guitou。

    「我是分心了好不好?再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软了?我这硬得都能鞭上碎大

    石了……住手!」程宗扬大叫一声,「你以为这是黄瓜啊!还带掐的?」

    云丹琉吃吃笑道:「还硬得碎大石呢……你怎么不说你练过童子功,刀枪不

    入呢?」

    「练没练过,你试试就知道。」程宗扬冷笑道:「某人哪次不被我弄得哭爹

    喊娘的?这会儿给我装淡定……」

    云丹琉气恼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我哪次被你弄得哭爹喊娘了!」

    「就这次!我先让你三招!你不是想女上位吗?」程宗扬一拍肚子,「坐上

    来,自己动!」

    云丹琉啐了他一口,「想得美!」

    程宗扬翻身把她压到身下,笑道:「那你躺好,我来动。」

    「不要……」

    「开什么玩笑?我家兄弟让你玩了半天,那都白玩了?」

    云丹琉撑开他,「今天不是安全期。」

    安全期的概念还是程宗扬给云丹琉灌输的,结果云大小姐对此十分上心,只

    要有怀孕的风险,就绝对不允许他沾身。即便程宗扬不惜自毁形象,拿出自己当

    实例,表示自己开过这么多枪,一次都没有命中过靶心——当然不能说自己枪法

    有问题,更不能说子弹有问题,只能说运气——云大小姐也不肯冒险。

    说实话,程宗扬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云丹琉跟那些侍奴不一样,未婚先

    孕的风险她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问题是云丹琉明明知道自己在危险期,还来

    挑逗他,让他怎么能忍得住?

    「你可以找蛇奴啊。」云丹琉给他出主意。

    「用嘴巴。」程宗扬讨价还价。

    「不行。」云丹琉拒绝,「你每次都那么久,我舌头都酸了,你还不射。」

    「还每次?你就口了半次好不好?」

    「我舌头就是酸了!下巴也酸了!一喝粥就恶心。」

    「恶心?我又没射你嘴里,你恶心什么?」

    「想想就恶心。」

    「好了好了,反正是你把它弄硬的,你说怎么办吧?」

    云丹琉十分硬气,「是它自己要硬的,我才不管。」

    云丫头软硬不吃,程宗扬只好转变方式,诱惑道:「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云丹琉果然上钩了。

    「我只用五虎断门刀,就能破掉你的刀法。」

    云丹琉嗤笑一声。五虎断门刀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刀法,白武一族的五虎断门

    刀无非是把流行的单刀改成双刀,又增添了一些变化,但真正精妙之处,在于白

    武一族的特殊血脉。程宗扬的五虎断门刀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精妙之

    处只是虚有其表,想破掉自己的刀法,只是痴人说梦。

    「你要输了呢?」

    「躺平任你调戏!」

    云丹琉啐了一口,「来吧!」有架打她可不想错过,尤其是能揍他一顿,也

    好挽回自己在床上屡战屡败的颜面。

    「别急啊,要是你输了呢?」

    云大小姐是个痛快人,「我要输了,就给你口。」

    「不行。」程宗扬笑眯眯道:「你要输了,要用你后面,让我爽一下。」

    云丹琉顿时玉颊飞红,「做梦!」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敢打自己后面的主

    意——把自己当成那些侍奴了吗?真是色胆包天!

    程宗扬哂道:「我就说嘛,还没开始比,你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听到赌注

    就下得不敢赌了。」

    「谁说我不敢!」云丹琉抽刀在手,然后挑起唇角,「我要是赢了,从现在

    到你和姑姑成亲,都不许你碰别的女人!」

    程宗扬眼都不眨,「一言为定!」

    云丹琉将她的青龙偃月横在胸前,还没有出手,就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显然这些天与卓云君的切磋,使她在刀法上大有进境。

    程宗扬拿出双刀,左手一柄是普通的钢刀,右手一柄则像生锈了一样,从刀

    尖开始,直到刀锋中间的部位都黑乎乎的,凸凹不平。他双刀一前一后,使了一

    个惯用的起手式。

    云丹琉踏前一步,刀尖微微一挑,气势斗然拔升。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天

    与卓云君的交手,自己进境最大的并非刀法本身,而是相应的身法和步法。以往

    她专注于刀法的犀利,刀光纵横,快意非常。可虽然气势如虹,却往往把气势放

    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直到与卓云君交手,一开始卓云君仅凭借身法,就将她的攻势尽数化解,云

    丹琉才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在身法和步法上下了苦功。这方面,云丹琉有得天独

    厚的优势——她那双让程宗扬爱不释手的美腿,最大的特点就是够长。别人要两

    步的,她一步就能到位,寻常女子就是施展与她同样的刀法,也很难有她那样凌

    厉逼人的攻势。

    龙刀微微挑起寸许,然后青光一闪,直劈下来。云丹琉进境的第二方面,在

    于凝练,她摒弃了那些看起来声势惊人,然而并非必要的动作,刀法更加洗练,

    也更加简洁。比如这一记直劈,她将暗藏的变化统统抛弃,刀锋以最短的距离准

    确地直劈而下,攻击迅捷和高效。

    程宗扬不慌不忙,一招饿虎吞羊,左刀抬起,挡住云丹琉劈来的龙刀,右刀

    犹如蛰伏的饿虎猛然跃出,重重斩上龙刀的刀尖。

    程宗扬这一招出手的时机把握极好,攻击的又是刀法最前端的侧面,有四两

    拨千斤的效果,但云丹琉早已非吴下阿蒙,整柄龙刀浑然一体,丝毫没有使力不

    均而被他趁虚而入。

    「叮」的一声,云丹琉的青龙偃月长刀寸许长一截刀尖被齐齐斩下,断口几

    乎贴到青龙飞扬的龙须上。

    云丹琉难以置信地瞪大美目。以云家的财力,她的随身武器自然不是凡品。

    这柄青龙偃月随她对敌无数,从来没有半点损伤,怎么会被那柄锈刀斩断刀

    尖?

    一时间,云丹琉忘了出招,惊疑不定地望着那柄毫不起眼的锈刀。

    一招就把云大妞镇住了,程宗扬心下得意非常,面上却装得一脸淡定,他挽

    了个刀花,用感慨万千的口气叹道:「运气真不错,让我买到一段珊瑚铁。」

    云丹琉追问道:「买来的?」

    「孔家急于用钱,找到郭解,要变卖这柄镶嵌了珊瑚铁的单刀,开价两千金

    铢,被我买了下来。」

    孔氏是汉国大贾,以冶铁而知名,手中珍藏有珊瑚铁也不足为奇,但云丹琉

    也是懂行的,皱眉道:「两千金铢?太贵了吧!」

    「是不便宜,但难得的是这段珊瑚铁正好是弧形,能镶嵌在刀上。」

    珊瑚铁用来打制成兵器,锋锐无比,但由于珊瑚铁本身坚固异常,极难像铁

    料一样熔炼,大多是在原有形状上略作加工。比如程宗扬的珊瑚匕首,本身份量

    是这段珊瑚铁的好几倍,但要想改造,顶多绑在矛上,当个枪尖。大部分被熔炼

    的珊瑚铁,往往出自机缘巧合,难以重复。也正是因此,珊瑚铁才被武二那种江

    湖人视为骗人的假货。

    而这段珊瑚铁虽然外观难看了些,表面凸凹不平,像是锈迹斑斑的模样,但

    形状正好是从刀尖延伸到刀身中段,锋刃外露,极为难得。也正是因此,程宗扬

    才不惜千金,把这柄「锈刀」买了下来。

    「最难得的是这个弧度,」程宗扬指着刀身道:「你发现了吗?这段珊瑚铁

    形状跟你的刀形一模一样。」

    云丹琉又惊又喜,「是给我的吗?」

    「那当然!我当时一见,心里就想,正好能给我的小丹丹用啊,这还说什么

    呢?买啊!别说两千金铢了,就是两万金铢,二十万金铢!我也得给你买!」

    云丹琉眉开眼笑,「谁是你的小丹丹?rou麻死了!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接过那柄锈刀,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果然和程宗扬说得一样,这段珊瑚

    铁是镶嵌在刀身上的,取下来移到自己刀上,正好合适。自己的青龙偃月刀多了

    这段珊瑚铁,必定如虎添翼。

    「红粉赠佳人,宝刀也赠佳人,够有诚意吧?别光顾着看刀了。」程宗扬提

    醒道:「我们可是打过赌的——一招你就输了啊。」

    「不行。」云丹琉抚摸着刀上的纹路,头也不抬地说道:「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我用的是不是五虎断门刀?是不是破了你的刀法?愿赌服

    输啊,云大小姐,你可不能拿了刀就耍赖啊。」

    「不行就是不行。」

    「那你把刀还给我。」

    「那也不行。」

    「不带你这样的啊!」

    云丹琉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就不行!」

    「要不我就去找云三哥,说你骗了我的刀。」

    「你敢!」

    「我怎么不敢?谁让你输了不认账,骗了我的刀就要走?」

    「你把我的刀弄坏了,我还没让你赔呢。」

    「你手里的是什么?」

    「这是你送给我的。」

    「蛇奴!蛇奴!去把云老哥请来!」

    云丹琉冷笑道:「我三叔去偃师盘账了,要后天才能回来,你就是叫破喉咙

    也没用!」

    「那就去请云六爷!他可是刚回来。」程宗扬叫道:「蛇奴!你去告诉云六

    爷,让他评评理,云家大小姐就这么骗人的?他们还管不管了!」

    「别叫!」云丹琉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道:「就

    一次啊。」

    程宗扬笑得跟大灰狼似的,「好啊。」说着就要凑上来。

    云丹琉一手把他推开,「但不是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

    「那你就不用管了。」云丹琉抬起下巴,笑吟吟道:「反正我答应过你了。

    至于什么时候,看本姑娘的心情吧。「

    程宗扬怔怔看着她,「云大妞,你学坏了啊……」

    云丹琉笑道:「都是跟你学的啊,程头儿。好了,我要去炼刀了,这三天不

    准打扰我,要不然……你想要人家后面,就等明年吧。」

    程宗扬还没来得及生气,云丹琉就笑靥如花地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