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客
异乡客
小二,一碗羹粉并两个酥饼,一碗豆浆,送到我房中来。对了有炭吗? 有!不过不过近来世道乱得很,许多从秦过来的流民都从咱们这儿过,天儿也愈发冷,这柴火煤炭都贵着哩。这炭分黑炭、木炭、白炭价格也各有不同,您看是? 我要红箩炭。 咳,姑娘这边是太瞧得起我们这边陲小店了,那等金贵的东西,即便是有钱,也进不来货呀。不过倒是有些银丝炭,因为价格太贵,放了好几年,估摸着烧起来会有烟,不过肯定比寻常的炭火好,价钱嘛可以稍微便宜一点儿。您看看? 半锭银子拍在了柜台上,幂离下的女子声音淡淡的,有些北方人的腔调:一并送上去。 梁鸢紧赶慢赶,用最快的时间出了秦国国境,一路南下,在秦燕接壤的边关小镇住下了。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十一月已经是极冷的天儿,若是在北地,早就下起了雪,但燕国地处中原,即便是最北的边城,也只是终日刮着寂寥的北风。 一旦有战事,最担惊受怕的就是百姓。虽说死而复生的霍小侯爷是顺应天道起得势,可秦王不可能将江山拱手相送,自是要负隅顽抗。虽说起义一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战乱也需要时间平息,若是能在开春前结束最好,能赶上春夏耕种,若是拖得久了,不论哪一方能赢,都是元气大伤。 唔,希望他能如愿以偿吧。毕竟如果旧情人做了将来秦王,与自己来说好像不是件坏事。梁鸢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种自信的,实在是那日霍星流吞毒让她震惊了很久,以至于之后的日子总是梦里夜里都是他那双含泪的眼睛。 不过她在镇上停留并不是为情所困,而是在等。隔岸观火,看火烧得差不多了,才能把铁投进去,淬炼出最锋利的兵刃。差不多是时候了,不过在再赴燕都之前,她还有缺件很重要的东西。好在这些天里多方打听,总算是买到一些黑道里的消息,知道了几个人牙子的聚集处,得了空就该去挑了。 一般这些见不得光的行当除非有大主顾收揽,之外都是入夜了再活动。梁鸢白天休整了一番,入夜之后换了一身劲服,戴着幂离,将匕首藏在怀间,出门去了。 近来边关并不安生,不过梁鸢并不怕,这些流民多半只有胆子没有武功,更是一些喜欢空手赤膊的蠢货,绝大多数时间用利器就可以威慑,当真动起手来,她也不是什么弱质纤纤的柔弱姑娘。 好在世道不平,大家心里都只有生意,梁鸢顺利见了两个人牙子,看了一些货,结果并不满意,怏怏回了。入夜的街道幽静寂寥,只几条街以外的脂粉巷子不知年月,夜夜笙歌,以至让北风都掺杂了些许甜腻的香气。 啊!!!饶了我大爷您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梁鸢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不远处的一个暗巷跑出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大抵是身体不好,自己绊住脚,跌坐在地,哭着面对着黑暗中恐惧求饶。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很瘦很瘦,只一把骨子,这样在风中仿佛会被吹散,哭起来也是气若游丝,好不可怜。 梁鸢确实在驻足观望了两眼,不过没有靠近,这附近竟是些地头蛇盘踞之地,一时莽撞的仗义多半要把自己也赔进去。现在已经没有会跌落后接住自己的人了,不得不自私一点。 她快步走开,而女孩儿的哭声也戛然止住,突然又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场景不免有些诡异。梁鸢加快脚步,一直走到挂着灯笼的夜市附近才停住。因为方才在暗处,她是将幂帘撩起了的,如今快要到有人的地方,便顿了一顿,打算重新放下。 只是一个抬手的功夫,被猛地撞了一下。 梁鸢全无防备,趔趄了一下,幂离也掉落了。撞她的是个少年,连连道歉,凑近她帮忙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些急事,冒犯小娘子了我帮你来 不用。那下撞得不轻,梁鸢一侧身子都隐隐发麻,只是懒得同他计较,淡淡瞥了一眼,却怔住了。 灯火下的少年眉眼英朗,虽不比霍星流丰神俊朗,可眼尾眉梢,有种说不出的相像神韵。 便是这一慌神,令她犯下了打错。原本笑嘻嘻凑近她的少年在足够靠近她之后,突然变了脸色,以手为刀,狠一下砍在她的颈处。梁鸢吃痛倒地,却没能立刻晕过去,少年也没仔细检查,只是熟练环住她,将她拖去了暗处。 阿兄是刚才那个巷子里哭的声音。 不是让你想回去吗!和你说了多少次,近来镇子人多,你只在那不见光的地方做饵就是了,这种有人的地方千万别来。我可不想你出事! 阿兄是为了我才干这档子事的,如若阿兄有事,那绥绥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何况绥绥现在病好多了,也能帮上阿兄了。 说着,梁鸢被感觉一边被一双纤细柔弱的手托住了。 少年叹一口气,行了。赶紧走,这可是条大鱼。 阿兄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今个儿我去客栈送东西,看到这女人出手阔绰,蹲了她一下午,发觉她又是孤身一人,多半又是从秦地那边逃难的大小姐之类。过一时我就去她住处将她那些金银细软都搜罗过来,明日再去联系鸨母,细皮嫩rou的富贵千金,定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可是阿兄小女孩有些迟疑,拿了她的金银细软还不够吗?那些老鸨原就是精明算计的人,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何况也很可怜。 你可怜她,谁来可怜你?方才她都不来救你,怎地你倒替她说起话来?少年口气冷漠,说完忽的又软下来,好了绥绥,别想这些了。这回定是能赚上一大笔,到时候阿兄给你换喝起来不苦的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