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果珍04.田姓小打工仔

    裡頭是一間客廳，一旁是開放的書房，另一邊還有一道門的房間。空氣有些清冷，整個室內除了必需的傢俱外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擺飾。

    金碩珍到壁爐前用火前挑開木炭，加了火源與木頭讓爐火繼續燃燒，暖空氣從壁爐中慢慢蔓延開來，室內也光亮許多。

    「先坐一下。」

    田柾國在壁爐邊坐下，伸出雙手被暖暖的溫度烘烤。金碩珍出了起居室到樓下取水並開了鍋爐，順便搜刮廚房，不過他對廚房擺設不大清楚，僅從櫃中拿出一些麵包乾酪與醃rou，就回到樓上房間。

    他的學生就像孩子似的，坐離壁爐很近，烘烤自己有種玩得不亦樂乎的模樣，把食物放到矮桌上，學生就帶著滿臉笑容竄了過來。

    把旁邊鐵架拉了過來放上水壺，再放到爐火上等著煮沸。

    原本寂靜的室內有了聲響與味道，重點是有了「人氣」，金碩珍發覺這好像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他所居住的宿舍被注入了人類活力，不再像冷清只有回音的地下洞xue一般，死氣沉沉。

    「這些我都可以吃？」在獲得到首肯之後，田柾國一臉欣喜的切乳酪切rou片，把這些通通塞到麵包中，抱著食物大口咬下，兩頰塞得滿滿的。

    「不嫌食物冷？可以先烤一下。」

    田柾國大眼睛望向老師，嘴裡嚼著食物，單手把麵包放到爐火上意思意思烤兩下，然後像隻小兔子似的把食物拿回來捧在臉前面大口啃著。

    真的很像小動物食慾很好的小動物。

    金碩珍算著時間鍋爐已經把水燒好，就回房間取了衣服到隔壁間洗澡，只交代學生可以自己泡茶水，就把學生放著然後去沐浴，等到他回到客廳時，桌上的食物盤全空，那個孩子坐在地毯上背倚著沙發正打瞌睡。

    他回到房間揀了套居家服出來，叫醒學生要他去洗澡讓身體暖和。

    田柾國恍惚醒來，擦了擦嘴邊的口水。

    眼前的老師剛洗完澡，身上直接換上睡衣，肩膀上搭著一塊毛巾，頭髮尚未擦乾濕漉漉的，兩人距離靠得很近，金碩珍兩頰淡紅，肌膚充滿水潤，身上飄散著淡淡肥皂的清爽味道，猝不及防受到視覺震撼的田柾國覺得自己胸膛震動得好快，就像剛剛跑過一整條馬路一樣，眼前的人毫無防備地誘人，讓他眼睛都看直了。

    「這是我比較少穿的衣服，但是，我沒有全新沒穿過的內褲」

    「沒關係，我常常沒穿。」

    「」

    金碩珍把田柾國帶到隔壁浴間教他使用開熱水水閥，另外又給他毛巾跟拖鞋，就讓他獨自漱洗。

    寒冷天氣裡還能洗熱水澡，果然是有錢人家才能夠獲得的享受，田柾國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換上老師借他的衣服，嘴裡哼著小曲，把毛巾甩上肩頭，一派輕鬆舒暢地晃出了浴間。

    回到客廳，金碩珍坐在單人沙發上，頭髮已經擦乾，正垂眼看著手上書籍，單手支著額側，桌上有兩杯熱騰騰的紅茶，其中一杯喝了一半。一看到老師，田柾國瞬間變得乖巧，小步小步走到沙發邊。

    沙發上放著枕頭與毯子，金碩珍一見到人回來，起身收書對他說道。

    「今晚就睡沙發，別靠壁爐太近，我就睡裡面房間，有事情就直接進去找我。」

    「好，老師晚安。」

    等到金碩珍進了房間後，田柾國就在沙發上躺下，整個室內溫暖跟外面的冰冷街頭完全是兩個世界，他在柔軟的沙發上蹬著腳，幸福地蓋著暖呼呼的毯子，很快就進入夢鄉。

    早晨，金碩珍醒來，暈暈迷濛的他直到出了房間看到客廳中捲成一團的蠶蛹，首先嚇了一跳，才後知後覺想起昨夜帶了一個孩子回家。

    壁爐中的火熄了大半，氣溫降下許多，金碩珍拿起火鉗撥開灰燼，又添了柴火，才讓空氣逐漸回升溫暖乾燥，他沒叫醒看起來還睡得正熟的學生，穿著拖鞋趴搭趴搭走到浴間漱洗。

    走路聲、開關門聲，身在陌生環境的田柾國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醒來，坐起身，呆呆看著空蕩的客廳發楞。窗簾是打開的，光線從窗外照了進來，天色灰濛但雨已經停止，幾聲鳥鳴聲傳外面傳來，伴隨著馬車轆轆聲與行人交談，有種身處人世的真實感。

    當金碩珍回到客廳，看見一臉傻呼呼的孩子杵在沙發上，完全就是還沒清醒的臉。

    「今天早上有課嗎？」

    田柾國呆愣想了老半天，在老師提醒他今天是星期幾之後，他才搖頭說沒課。不過這時的他也醒了大半，踩上拖鞋，看見壁爐邊的柴火箱沒剩幾隻柴片，自告奮勇說要去幫老師搬柴補充。

    「沒關係，不用」

    「老師最近拿最重的東西是書吧？」見金碩珍無法否認，他又繼續說：「這種體力活我來幫老師就好，柴火放一樓嗎？」

    「不是，真的沒關係，我」

    敲門聲傳來，沒等主人回應，客廳對外的門就直接被開啟。

    一名穿著女傭制服的女性打開了門，一見到客廳中出現除了金碩珍以外的陌生人，就被嚇了一跳。

    「教、教授您」愛蓮娜驚訝到張大了眼睛。

    「咳、那個他只是暫居一晚上」金碩珍趕緊解釋。

    「喔」愛蓮娜反應過來，意有所指地曖昧喔了聲，然後才繼續問道：「教授要幫您準備早餐嗎？」

    「呃，好，那個準備兩人」

    有人委屈嘟起了嘴。

    「三人」

    可憐期盼的小目光看向金碩珍。

    「四人」再多就太誇張，金碩珍直接下了決定，「請幫我準備四人份的早餐。」眼角餘光看到沙發上的孩子滿意地帶著甜甜的笑容。

    「四、四人份？」愛蓮娜一早真的是受到了很多的衝擊，不過身為專業的女僕，吃驚歸吃驚，她還是回應會盡快把餐點送上樓來。

    「還有那個昨天我從廚房拿了一些食物上來，跟愛蓮娜你說一下，那是我拿的。」

    金教授的老實招供讓愛蓮娜慶幸了下，早上清點廚房發現短少了一些麵包與rou類，她還以為是另一名男僕肯特偷吃，正準備等下下去揍人的，幸好肯特一早在屋後做修繕還沒跟愛蓮娜面對面，避開一場不必要的爆打。

    待愛蓮娜出了客廳之後，金碩珍才解釋他有女傭跟男僕，雜事他們會處理。貧窮出身的學生根本沒想這麼多，想到剛剛硬要去幫老師搬柴火，就覺得自己好像井底之蛙一樣沒見識。

    「這是老師的房子嗎？好大喔！老師是有錢人」

    「這不是我的房子，是學校給老師的宿舍，女傭跟僕人也是學校安排的。」寒大陸上社會階級穩定分明，不要說是上流階層或貴族，光是中產階級家中都有可供使喚的僕役，有些甚至只是小康的家庭也會僱用人手打理家務，有僕人可以說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房子也不算大，一樓是交誼廳、飯廳、廚房倉庫跟傭人房，二樓才是我主要生活的地方。」

    對田柾國來說，這樣的房子格局規模根本是有錢人，當教授真是一種高收入的職業。

    沒多久愛蓮娜就送上了餐點，各式各樣的麵包、rou類湯品擺到矮桌上沒有多餘的一絲空間，主人用餐的同時她就到臥室內收拾，金碩珍起身也來到房間中，交代昨夜參加酒宴被沾染到酒氣煙味的衣服一併拿去清洗。

    「教授您總算帶人回來，我真的感到很欣慰。」

    「嗯？」金碩珍愣住。

    因為金碩珍待僕役很好，讓愛蓮娜講起話來也沒那麼拘束上下關係。

    「這些年來教授您從來沒有帶其他人回來，男性女性都沒有，身為一名健康的成年男性來說這樣很不正常，我都替您擔心了。還好您總算開了竅，男孩也沒關係，但他應該成年了吧？幸好對方看起來很乖巧聽話不會作亂，不過教授您原來喜歡大眼睛可愛型的。」

    「不是，他是我」

    解釋的話才剛說出口，金碩珍驚覺不知道承認自己帶男妓回家比較糟糕？還是說把自己學生帶回家比較糟糕？如果他要說對方單純只是學生，愛蓮娜絕對不會相信一個晚上他什麼也都沒做。

    一席話讓金碩珍炸紅了臉，他把衣服扔到愛蓮娜手上要她別說了。

    「教授要不要順便幫您換床單？」

    床單一週換一次，還沒到週末為什麼要換？金碩珍一想通之後，臉上紅潮更甚，要愛蓮娜別打掃了直接出去洗衣服。

    等到愛蓮娜離開，金碩珍才坐到桌邊，臉上的紅暈都還沒有退去。

    桌上早餐少了大半，田柾國看著自己老師滿臉通紅，連耳朵都紅成一片，覺得很新奇就盯著老師看，只沒想到老師水汪汪的濕潤眼睛讓他根本移不開視線，長長的羽睫搧呀搧，就像要搧到他心底一樣，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到身體毛毛癢癢的。

    「怎麼了？」雖說被盯著看已經是金碩珍習以為常的生活，但是要不是學生的目光澄澈乾淨不帶一絲雜質，他真的是會想要把桌上奶茶倒在對方的頭上要對方收回視線。

    「老師臉好紅。」非常誠實的回答。

    「太熱了。」

    找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理由，金碩珍用火鉗撥開了燃燒的木柴，火勢銳減，空氣中的溫度才慢慢降了下來。

    金碩珍喝了奶茶，乳酪吃了幾口，還有一顆蛋，就放下叉子湯匙，他這樣的食量讓田柾國很是擔憂。

    「老師難怪你這麼瘦，這樣不健康啦，要多吃一點。」

    「相較我吃得少，你吃的也太多了。」

    金碩珍猜想學生還在發育期，難怪食量真是驚人，田柾國用麵包夾了rou片跟起司送往老師嘴邊，要老師多吃幾口，不得已的金碩珍才接下食物，吃得非常非常飽。

    「你把這邊的地址記下來，以後如果又發生這種無法趕回去宿舍的情況，直接到我這邊待一晚，絕對不要在外隨便露宿了，知道嗎？」

    「老師，謝謝您，不過沒關係啦」

    「如果又被我發現你隨便縮在路邊睡覺，我會讓學校撤銷你的打工資格。」

    都已經說到威脅的程度了，田柾國才嘟著嘴應聲說好，當然能到老師家裡暫居一晚是最好，只是他沒這麼臉皮厚，以後想著不能太晚結束打工了。

    「不過感覺你一直在打工，是都沒有在好好念書吧？」

    「有啦有啦！我有好好念書的」雖然是在辯駁，但聽起來相當無力，眼神也逃避似的轉開。

    金碩珍嘆了一口氣，如果學生有經濟上的問題，他也沒辦法叫學生別去打工賺生活費，儘管保送上來的幾乎都免了學雜費，但是一切吃用生活費，這依舊是筆不小的開銷，尤其在這種高消費的王都之中。

    「還要吃嗎？不吃我叫愛蓮娜收下去。」

    「要要要！還要吃！」

    學生委委屈屈吃著桌上剩餘的餐食，眼神可憐巴巴看著老師。

    眼睛很大，圓滾滾的雙瞳黑白分明，充滿著稚氣未脫的少年感，忽然間他的五官與金碩珍記憶中的另一人重疊，那人也叫他老師，同樣眼睛也很大，不同的是對方是單眼皮，童年時候純真的像隻小熊，也是可愛型的外貌，不過對方現在不是少年已經是青年了，愛蓮娜的話突然躍上他的心頭：教授您原來喜歡大眼睛可愛型的

    這句話讓金碩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見田柾國滿臉不解地看著發呆的老師，他一抹臉說句回房換衣服就起身進了臥室。

    關上房門，背後抵著門板，他摀著嘴大口喘氣，希望趕緊把身下賁起的慾望念頭壓制下去。

    等到金碩珍平靜下來換了外出服，再到客廳時，桌上的碗盤被擺好收拾，田柾國也換回了他昨晚的衣服，換下的居家服跟毯子疊得好好地放在沙發上。

    「老師謝謝您收留我一晚上還請我吃早餐。」學生乖順有禮貌地朝老師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在踏出這道門之後，他們就會回歸了往日師生間的距離，他在講台上，學生在底下座位，頂多在路上相遇，學生向他打招呼，而他給予回應，然後兩人就錯身離開，金碩珍忽然覺得內心有些悵然。

    他想，可能是他身邊太久沒有人像這樣，絲毫不帶著目的性的靠近，原本空虛寂寞的身旁沾染上了溫度，讓他不自覺地眷戀。

    怎麼辦？有點不想放手。

    他還想看著這樣燦爛的笑容在他眼前。

    金碩珍輕咳了下，略帶著遲疑地語氣開了口：「一個學生這樣打工真的很不應該，荒廢了學業，輕忽成績的下場很可能是你根本沒念多久就會被學校除名退學，這樣是你原先的預期成果嗎？」

    沒想到這個話題又被重提，田柾國只能尷尬摸頭笑笑，他也不知道該怎麼保證他的成績不會繼續下掉，念書真的好難啊啊啊！

    「所以我想」金碩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個擔心學生的好老師一樣，是自然而然的提議，不突兀、不刻意，就像隨口一提似的，「我的辦公室，需要一名學生來顧著、然後做一些雜事，平時我還可以盯著你念書，你的拼字真的要好好救一下。所以，你要不要來我的辦公室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