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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刘长秧和尉迟青对视了一眼,不用说话,已经知道彼此想的是同一件事,同一个人。而老丈,又接着开始念叨,眼神飘忽着,似乎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里。 她们是妖怪,吸男人精血的妖怪,缠住人,就像带刺的蔓藤,一个走了,下一个再来......不听话的,就被她们杀掉.......我见那些尸体,肠穿肚烂,脑浆迸裂,她们故意让我们看见的,所以没人敢违拗...... 她们......还会用妻儿作为要挟,我想阿荣之所以服从,一定也是为了阿依...... 不是没人反抗过的,很多年前,竹楼里着了一场大火,整座楼都被烧成灰烬,我知道是谁做的,那个男人被她们折磨得非人非鬼,只能玉石俱焚......可是她们,却在三天后,全须全尾地出现了,一块疤都没有落下...... 老丈抬头,目光惶惶,似是有今天没明日,她们是不死之身,洗尘潭里泡过的不死之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杀不死的。 你说什么,洗尘潭?尉迟青的声音忽然绷紧了,一只手抓住老头儿的肩膀,目光锋利,像两把杀人的剑。 第45章 佳人有约 老头儿被尉迟青这么一抓,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睛里飘上一层幽光,西诏禹阳城外的洗尘潭,吞噬了千军万马的洗尘潭,那里是通往阴曹的入口,所以从里面出来的人,早就是死人了,说罢,他面无表情嗬嗬一笑,死人又怎么会被烧死呢?公子,你说是不是? 尉迟青松开手,神情却依然是呆滞的,像被一个雷劈中。反观刘长秧倒是神态如常,只冲那老头儿道,老丈,你继续讲。 殿下,他方才说洗......尘潭,那不......不是......尉迟青从震惊中苏醒,打断老头儿的话走到刘长秧跟前,他结巴得更严重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半天手舞足蹈地比划,想让面前神色平静的人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阿青,小心隔墙有耳。刘长秧瞪了自己脸憋得通红的属下一眼,抬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户,将满院凄凉的雨声放了进来。 窗外没有人,只有被雨水浇出的满地的气泡,就像传说中,潭水里那些骤然浮起的人的眼睛。 刘长秧心弦一动,面色却平静如常,关上窗,返回他那张铺着锦缎的椅子,斜歪着坐舒服了,方冲那老头儿道,你怎么知道那三个老妖妇曾在洗尘潭中浸过? 老头儿清清嗓子,幽幽道,自然是她们自己说的,她们是泯江人士,当年逃来西诏,一路奔波,带的盘缠也都被人骗走了,到了禹阳城外几乎饿死。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三人赶夜路,不小心跌下山谷,红婆婆更是摔断了腿,连坡都爬不上,几近被逼上绝路。 万念俱灰,三人决定在这汪深潭中了结自己惨淡的一生,于是相继跳入潭中,一心赴死。可是潭水没有淹没三人,反而将她们的身体托了起来,推向岸边,而红婆婆的腿,竟然也在她上岸的那一刻,神奇地复原了。 三人以为是老天可怜,遂放弃了求死的念头,爬上山坡,又朝西奔走数日,来到了老君沟,在此处安定下来。三姐妹活了许久许久,久得连她们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的岁数,只知道身边的人一茬茬地老去,死去,可是她们三个,却还活着,不死不灭。 可是这些年我总算想明白了,老丈忽然抬起头,眼底一点微光寒得渗人,公子,我想明白了,她们才不是不死不灭,从潭中爬出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死了,灵魂交给了魔鬼,只留下这么一副行尸走rou的躯壳。 尉迟青送老头儿回家去了,刘长秧一人独处晦暗的室内,手按着眼眶内侧,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话,也想起了一个人:他和他,从小便在一处上课、玩耍,而最后,他亲手杀了他,将他丢进冰冷的潭水中。 元尹......仲初...... 他走后,叫自己元尹的人便又少了一个。 房檐上有轻微的窸窣声,刘长秧头也不抬,轻声呵斥,梁上君子蹲久了,腿麻了吧,不是身轻如燕吗,怎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话落,头顶顿时安静了,他闭目等了一会儿,终于不耐烦扬声道,还不进来? 门终于被缓缓推开,淋成了落汤鸡的宋迷迭跨进门槛,脚蹭着地极不情愿地挪到他跟前,声音比蚊子还轻,殿下。 刘长秧感觉到一股湿寒,睁眼便见一个水猴子,头发衣服都湿透了,贴在头上脸上,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他皱眉,伸手将椅背上的锦被扯下,塞进宋迷迭怀里,披上,别把寒气传给本王。 宋迷迭正哆嗦得如一条刚上岸的鱼,接过被子,便赶紧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一条缝都不留,嘴角扯出一个笑,明明是表达谢意,却因为脸已经冻僵了,所以比哭还难看。 刘长秧将桌上的油灯拨亮,白玉似的脸被火光映出一丝暖意,唇角轻启一点,偷听了多少? 全听到了。宋迷迭朝那火光凑近了一点,老实回答。 刘长秧瞥她一眼,你怎么想? 宋迷迭脑海中忽然浮起祝洪的王八脸,她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在都护府时不时被师傅拷问,到了这里,又栽在刘长秧手里,实在是左右都无法逃出生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