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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这种事,做得多了就会习惯,更何况,她们根本不把阿荣当成人,刘长秧说着回眸,眉眼中萧杀之气顿起,祁大人,你见过屠户怕死猪的吗? 第44章 玩意儿 祁三郎心中一动,蓦地想起进谷时莫寒烟说的那句话,她说什么来着:阿荣看你们的眼神,就像在看砧板上的一块rou。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眼神闪烁的阿荣怎么看都不会是那手拿尖刀的屠夫,现在听刘长秧这个新奇的比喻,他却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难道阿荣,也是砧板上的一块rou,所以他当时看他们,便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管是不是凶手,骤然见到死去的人,难道不会害怕?可方才阿荣的魂魄出现时,三人却静默不语,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她们并不把阿荣当成人。 不是人,又是什么?祁三郎倒被他说糊涂了。 是......玩意儿。刘长秧转身看祁三郎,见他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变成不敢置信,才微微一笑,你在想你实在是低估了她们,三位老得记不清年纪的老妪,是如何驱使一个壮年男子,让他成为自己发泄的工具的。你更不敢相信,这样三个早该进坟墓的人,又怎会如此欲壑难填,甚至自己得不到的,厌弃的,便要将之摧折。 我本也是不信的,那个阿荣不敢宣之于口的情人,我不相信,会是那三位德高望重的婆婆,谁又会信呢?他说着脸色沉下,语气也变得冰冷至极,直到我昨日为她们三人作画,借此观察她们的眼睛,才终于发现了那个深藏的秘密。 他又一次走到窗边,看对面屋子中那三个人影,一字一句道,她们眼底的欲望,不仅没有枯竭,反而,比春日开出的第一朵花还要充沛饱满。 他凝神,忆起昨日见到的三双眼睛,本来苍老混沌,却在不经意间化成了三把钩子,转瞬便能将人穿透。 殿下从小学画,观人观物自然细致入微,非旁人可及,祁三郎假意恭维,又话锋一转道,只是殿下可曾想过,就那三把一折就断的老骨头,是如何让阿荣对自己言听计从,不敢反抗,又是如何杀掉都护府的参军的? 刘长秧放在窗台上的手指轻轻一动,嘴角衔一抹冷笑,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否则早遣了人过去,一把火烧掉她们的竹楼。 话落,便再不多言一句,只斜倚在窗前,看外面如潮水般渐渐漫起的喧嚣:阿依淋了雨,祭祀时情绪跌宕晕了过去,宋迷迭将她送回房,又急匆匆冲到灶房熬姜汤,三位婆婆见主人家事多,上了香之后自行离开了。 潮声渐去,连祁三郎也不知何时出去了,独留刘长秧一人在房中,看着满院的风雨陷入沉思,直到尉迟青推门进来,甚至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油彩和水珠儿,便冲他急道,殿下,属下找到了知情人。 把阿依安顿好,看着她睡下了,宋迷迭才放心离开,经过后屋,无意从窗缝中瞥到刘长秧和尉迟青的身影,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位老丈,须眉皓白,拄着拐杖的手在不住地哆嗦。 宋迷迭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今日发生的事本就诡谲,又忽然听到尉迟青的话,脚就像被黏在地上,再挪不出一步。 老丈,方才见你在阿荣家门前徘徊,还口口声声说着对他不起,却又为何不踏入院内? 老头儿不说话,宋迷迭看到他脸上湿湿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枯皱的脸皮青一阵白一阵,心头忽的一紧。 刘长秧的声音接了上来,轻柔至极,听得宋迷迭添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老丈,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对我讲,只要你坦白说出实情,我保证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受到分毫伤害。 老丈掀起眼皮,又倏地垂下,压低了声音,护?公子虽然身份贵重,但你我都是rou体凡胎,她们却是杀不死的,你要怎么护?说罢,用没剩下几颗的上牙咬着嘴唇顿了一会儿,方才凄然一笑道,不过我也没几天日子活了,阿荣生前见我孤苦,总是帮衬我来着,现在我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至少......至少能让世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知道我们这些人,曾经遭过什么罪...... 话落,屋里忽然沉寂下来,反倒将外面的雨声衬得大了,滴滴答答,仿佛落到了宋迷迭心里,化成一滩潮湿的水渍。而就在她以为那老丈终还是下不了决心道出实情时,沧桑的声音却又一次从窗缝里传了出来,断断续续,混在雨声里,不清晰,又夹杂着大段残缺不全的回忆,须得用心方才能听得明白。 阿荣的死,多少与我有关,因为那日,那三个妖妇让他去帮忙修窗子时,我没有拦住他,更没有告诉他,他要走上的,是怎样一条不见天光的路......那条路,我曾经也走过,这老君沟里的许多人都走过,能捱的便硬挺下来,熬不过去的会选择逃跑,可是据我所知,没有人能活着从老君沟逃出来,就像阿荣...... 他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个木然的笑,好像也有一个逃出去的,不过那人是个癫子,满嘴胡话,说什么都没人信的,她们便放过了他......这么说来,疯倒是上天的恩赐了,至少,不用在老君沟里受活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