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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远在昭武城的月氏王,就连辛柯也觉得两军实力相差着实悬殊,如若一力强撑,只会带来更多毫无必要的牺牲和伤亡。 况且此次本就是月氏袭边在先,眼看单于庭计划生变,尽快回撤才是明智之举。 岂料翌日一早,他接到的竟是通过隘口继续向前推进的命令。 匈奴军队自从两天前攻下高地,抢占了有利地势后便一直死守,月氏这方只要一探出头来,隘口便立马下起石箭雨,继续向前推进等同于白白送死。 辛柯实在不理解无闾为何这般坚持,连王命都可以弃置不顾。 自我斗争了一番后,他于大军开拔前策马来到无闾面前,好意提醒他:王庭已下令撤军,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 无闾如魔怔般一意强攻,早已备好说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辛柯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服从的军人天性占了上风,堵气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战况的惨烈可想而知。 早已在山隘高处设防的匈奴军队先是抛下巨石,再是射出□□,在地势上不占优势的月氏骑兵毫无还手之力,除了举盾自保,再无更好的突围办法。 无闾气急败坏地在队伍中前后奔突,一遍遍高喊着:给我冲! 冲的结果,月氏战士们已经从连日来堆积成山的同袍尸体中看到,如果他们知道王庭已决议撤兵,如今他们不过是无闾发泄私愤的工具,估计会齐齐调转手中的刀箭,对准他的心脏。 远处山冈上一个定如磐石的身影,显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微冷,嘴角噙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便是此刻山下那个已然失去理智之人,于过去的一年间多次发难于他,意欲取他性命。 如今送他一只鸣镝作为回礼,应是再合时宜不过。 冒顿的眼神如鹰隼般盯牢了那个黑色人影,缓缓拉开手中弓箭,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突然响起令人丧胆的箭簇啸鸣,身侧士兵莫不追随鸣镝拉弓放箭。 无闾只觉头顶上的天色蓦地转暗,不待他看清那团密密麻麻的黑影是什么,伴着一阵阴森的冷风,最先放出的那支利箭已经扎进他的左胸,发出砰得一声闷响。 紧跟着,数不清的箭簇以他为靶心呼啸而来,身侧那些举盾的士兵在辛柯的指挥下大吼着保护翕侯,试图用盾牌形成一个天盔,却仍是晚了一步。 翻滚下马的无闾七窍流血,面色正迅速转为青灰。 这便是他一意孤行的代价! 辛柯见主将身负重伤,又有王庭军令在先,再也无心恋战,鸣鼓收兵,迅速率众撤回隘口。 冒顿眼看时机已到,鼙鼓战旗于阵前发出进攻号令,万骑奔腾,一跃冲下山冈,对着撤退的月氏士兵穷追猛打,直至翻过隘口,一举夺下永泰城,方才鸣金收兵。 短短三日,月氏派出的一万骑所剩无几,辛柯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丢盔弃甲,连夜向昭武城逃去。 .. 五日后,冒顿率众回到单于庭。 当晚,头曼在金帐设宴,为太子接风。 酒香扑鼻,胡乐声声,灯影浮动下,帐内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太平景象。 虚与委蛇的场面话一筐筐地从宴席之上倾倒而出,众人眼中皆是触不到底的nongnong笑意。 酒过数旬,头曼自觉体力不支,先行回去休息。 照理,大单于离席,宴会自该散去,偏头曼临走前再三忘叮嘱,今日高兴,众人莫要学他当逃将,定要喝个畅快再准离场。 所谓喝个畅快,约莫是立着进来,横着出去。 宴席上诸王族将领喏喏领命,起身恭送头曼离席,再坐下后,全场焦点自然齐齐投向冒顿。 冒顿连日征战又兼长途奔袭,深凹眼眶之下浮着层淡淡青影,对一浪浪朝他袭来的恭维讨好,皆淡淡带过,给人一种累极强撑之感。 见他热度不高,众人也不便再继续演戏,很快,三三两两寻着由头离开之后,没再回来。 乌日苏是离开较早的一个。 昆邪王绛宾将这一幕戏从头到尾看完,最后陪着太子走出金帐。 这次的事谢过二叔。 于无人处,冒顿小声向绛宾道谢,眼却是看向正前方。 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绛宾左摇右晃,一副喝多了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倒很清晰。 都是一家人,冒顿心中冷笑,难道乌日苏就不是一家人吗,绛宾这根墙头草,一看形势不对,主动跑来找他,竟说出伊丹珠勾引他之事,且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会增兵围堵,只求自保。 简直丢尽了挛鞮王族的脸! 冒顿此时道谢,不过是喂他一颗定心丸,让他把心放肚子里,自己暂时不会动他。 绛宾心中暗自庆幸,这次虽兵行险着,但到底给他赌对了,若不是他于冒顿发兵之前主动找去表明心意,只怕日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送走绛宾,冒顿快步来到乌日苏的王帐。 帐内亮着灯,乌日苏听见侍奴通传,先是一惊,继而迅速冷静下来,扯了扯衣襟,冷声说了句:请殿下进来。 不等他话音落定,冒顿已跨入帐门,反手关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