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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渺明白他是碍于身份之别。 “是因为现在五哥当了皇帝, 大家都得更生分了是吧?当初在建业的时候, 你都还能跟我同坐一桌呢。” 不但赵易变生分了, 五哥也生分了,冷冰冰、凶巴巴, 明明是久别重逢, 看她的眼神却好似一点儿的喜悦都没有…… 他连许落星那样的仇敌都能原谅、用尽心思地拉拢招募,为什么在陆澂这件事上,半点让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难道是因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就真的变得像皇祖母说的, 什么个人情感都没有了? “当初在建业的时候……” 赵易接过阿渺的话,“公主可是一心想要除掉陆家的人,从不曾心软过。” 阿渺怔了下,抬起头,“赵易哥哥……想说什么?” 赵易扶着佩剑的剑柄,望向石墙下的芭蕉树、犹豫良久,缓缓道: “公主虽然顾念少时情谊、把我当作兄长一般看待,但我却不能不知耻地置喙公主和皇室的私事。而且,该劝谏的话,今日我在岛上已经都说过了,公主向来聪慧,如何选择、自有主张。我只是……只是希望公主,无论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能为主上多想一想。” 阿渺直了直身,看着赵易,“你觉得,我还不够为哥哥着想吗?” 赵易沉默了会儿,轻声开口: “公主可知,主上得知公主出事、赶到东海的那天,海上正起着风暴,他在暴雨里整整站了一夜,我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失魂落魄……再后来,他昼夜不停地提审有关人等,在所有人都认定公主已死之时,依旧不曾放弃……扪心自问,换作跳海的人是白瑜,我这个当哥哥的,未必能为她做那么多……” 赵易看着眼眶逐渐泛红的阿渺,语气郑重,“公主是主上最为珍视的人。说句僭越的话,不管公主喜欢上了什么样的男子,我相信主上都会让公主如愿!唯独陆澂……陆澂的身份太过特殊,公主若是执意要与他在一起,便是逼着主上与风闾城反目、与将来必然会强烈反对此事的朝臣们反目。公主冰雪聪明,岂能不知主上一步步走到今日、是何等艰辛?那样混乱失衡的局面,公主又可愿看到?” 阿渺动了动唇,“我……当然不愿。” 赵易点了点头。 “我亦知公主必然不愿。” 他回想起刚才从高序那里听来的、有关小舟身世的真实情况,“既然那孩子也跟公主无关,公主委实不该再与陆澂有任何牵扯。就算在岛上曾相处出了一些情谊,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了。” 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了? 阿渺在心中咀嚼着赵易的话,寂然无语。 这时,书房的门被缓缓拉开,陆澂走了出来。 阿渺下意识地起身上前,走到近处,又迟疑着驻足。 陆澂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我没事。” 高序迅速进书房领了口谕,随即出屋示意护卫围住陆澂。 “主上有令,即刻护送陆公子至洛阳。” 他上前朝陆澂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却略显强硬:“走吧!” “高将军……” 阿渺欲言又止,余光瞥见赵易也走了过来,想起他之前的话,心中万般纠结,默默地收了声。 陆澂被七八名护卫围住,隔着众人望向阿渺,似是领悟到什么,有些微弱地笑了笑: “公主不用担心,真的没事。” 两人视线紧绞一瞬,阿渺咬了下嘴角,侧头掩去眼角的一抹湿意,“我没担心你。我就是……担心没人给小舟配药了……” 陆澂微微颌首,“我知道。” 阿渺站在廊下,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怔然片刻,随即转身踏入了书房。 烛火下,萧劭端坐案后,正凝神批写着奏疏。 阿渺踯躅着慢慢走近,轻轻唤了声:“哥哥。” 萧劭恍若未闻,继续执笔而书。 阿渺的指尖微掐掌心,吸了口气,又靠近了些: “哥哥打算把陆澂……怎么样?” 萧劭手中的笔,终于停顿下来。 “你觉得我应该把他怎么样?”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阿渺:“是不是……我若杀了他,你便要取我性命为他复仇?” “我……” 阿渺被那双熟悉的墨黑凤眸凝望着,一时哽得说不出话来。 “哥哥为什么非得这样说话?” 她想起之前赵易的那些话,胸中积压的酸楚翻涌而上,哑着声说道: “你明明知道……我宁可自己死上千次万次,也绝不可能去伤害你……你为什么,就非要逼我?” 她心头委屈,霎时落下泪来,想着好不容易与哥哥的重聚,结果非得弄得如此难堪和难受…… 萧劭望着面前泪光盈盈的阿渺,心堤几乎快要被击得崩裂溃塌。 他还记得,那些以为失去了她的日子里,自己亦是如此的彷徨无措,在几近崩溃的恐惧与绝望中,苦苦维持着表面上依旧无懈可击的理智…… 那时他想,只要阿渺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他愿意承受任何的代价!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 命运要他交付的代价,竟会是这样的痛苦! 而她居然……质问他为何要逼她…… 萧劭移开视线,仓皇间却又不知该落向何处,只能怔怔注视着屋梁横纵的阴影,抑制着翻滚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