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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柏宁心不在焉,身边银铃般的笑声并没有感染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头紧锁,目光沉郁。清醒并且无事可做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温佩的死和那封信,就像绵密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越来越紧,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使得他痛苦万分。 屋里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竟也抵消不了那丝丝黯淡冷意。 许湘眉不时看他,想要说点什么,终归又不知道该以哪种方式开口,心想着真是愁死个人了。 直到厨房飘过来一股淡淡的烧焦味,她嗅了两下,暗道糟糕,连忙跑过去关了火。锅里的水已经烧干,边缘一圈干黑,原本白生生的玉米也糊了,但将就着也能吃。 于是这天晚上,两人一人啃了一根黑糊糊的玉米,凑合着解决了晚餐,各自回房睡觉。 许湘眉侧身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缀满繁星的天,神思杂乱。 她脑子里久久回荡着李红的话,“希望你和谢先生早日修成正果。”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拧开阀门,放出了她深深埋藏的小心思。 许湘眉留下来,有三方面的原因。 其一,如果能纾解谢柏宁的心结,那最好; 其二,退而求其次,谢柏宁不好过的时候,她想陪伴着他; 其三,这点最隐秘,她无法否认,其实自己暗暗揣了不磊落的念头。对于许湘眉而言,屏锦镇偶遇,是天赐的机会。她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可以和谢柏宁独处,可以如此的靠近他。 她甚至也想着,借着这缘分,乘虚而入,把谢柏宁占为己有。 可是…… 许湘眉眼中的亮光迅速破灭,她重重的叹口气,嗤了自个儿一声,混账! 为着自己的不堪,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夜空中的星一闪一闪,也不知道哪颗星星是小佩幻化的。 对不起。 半夜醒来,想上厕所。 卫生间不在房里,在走廊的尽头。 许湘眉用电筒支了光出门,照见阳台上一道清瘦挺拔的背影,她心里先是咯噔一跳,随即拧着眉,“还没睡?” 谢柏宁回头,嘴里叼着半截烟,萧索凄凄。 一地的烟头,乌瘴沉闷的烟味儿,难闻,刺鼻。 她突然很生气,迅速走过去夺下烟,一把丢在地上,狠狠碾灭,“这么抽下去你不要命啦!” 他恍若未闻,转过头,俯身趴在阳台上。 竹影映在青石板上,斑驳错乱。他的影子也覆在这上面,乌黑的一团,一如他的心情。 许湘眉深呼吸几口,“柏宁,快三点了,去睡觉吧。” 等了很久,他没有作声。 她憋不住,顾不了他,去了趟卫生间。 等到回来,他先开了口,“我睡不着。” 他又说,“如果你是温佩,你会恨我吗?” 许湘眉摇摇头,“不恨,这不怪你。” 他极短促笑了一声,嗤道,“不恨?不怪?都是我害了她。” 她心里难过,吸了吸鼻子,坚定的摇头,“不是的,不是你害了她,这是小佩的命,上天早已注定,没有办法的。” “不是上天注定,造化弄人,更恰当些。”他满嘴苦涩。 “什么?”她没有听明白。 谢柏宁眼中流露出哀伤,他问,“一个女人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她会后悔吗?” 她歪着头,不理解,“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 许湘眉默了两秒,开口,“不管基于哪种原因,女人嫁给自己不爱的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悔也无济于事,所有结果都是她应该承担下来的。说得不好听一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她顿了一下,补充,“如果是我,我决不会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 谢柏宁看了她一眼,她目光灼灼,一脸坚定之色。 她说的话,他没有听进去。但她这副神情,却令他心下忽然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捆绑着的藤蔓微微一松,得以喘了口气。 许湘眉站直了,一脸担忧,“很晚了,去睡觉吧。” 他不自觉点了下头。 她笑着,“明天带你去烧窑,忙起来,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了。” 谢柏宁反问,“烧窑?” 许湘眉眨眨眼,推着他进睡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停在门口,转身,她差点撞进他怀里。 心里一紧,后退一步,面上故作镇定,“还有事?” 谢柏宁说,“下楼喝两杯吧。” 许湘眉说,“明天再喝。” 他已经越过她走向楼梯,她咬咬牙,跟了上去。 但如果许湘眉早知道喝的是后劲十足的老白干,一定不会答应。 她已经记不清喝了多少杯,反正第二天醒来,已经日头西沉,又到了晚上。揉了揉昏沉的脑袋,一边想着,喝酒误事,果然说得没错。 隔壁谢柏宁还没有醒,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坐在床沿子上。 这人一定是做了噩梦,眉心拧成川字,打了深深的结,怎么也抚不平。 许湘眉定定的看了许久,对自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 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她下楼,提着篮子出门。 等到谢柏宁睡醒,天已经黑尽了。除了他的房间,整栋木楼一片漆黑,暗沉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