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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嘉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唇角微翘,缓慢地递给了他。 陆筵缓缓收紧,掌心相对,两人以后便是荣辱与共,夫妻一体了。 热意从掌心传递至心尖,沈沅嘉此刻方才生出几分真实感。方才高冠华服,盛大排场,都美得像是一场梦,如梦似幻,她踩在红布上,如同踩在棉花上,就怕一眨眼,自己就要从梦中惊醒。 可如今,手指相触,宽厚的手掌将她的素手完全拢在其中,她才安定下来。 以后她终于有了一个家,自此之后,有人与她立风雨,共朝夕,予她有枝可依,风雨无侵。 陆筵低声道:“走吧。” 团扇后的沈沅嘉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陆筵即便看不见沈沅嘉的动作,可他也知道,沈沅嘉此刻,目光一定是温柔而郑重的。 陆筵牵着沈沅嘉的手,将她领至花轿旁。 花轿就停在了荣阳侯府的正门口,整条街道都有侍卫守在一侧,沈沅嘉转身,站在花轿旁,屈膝拜别了荣阳侯府众人,便弯腰入了花轿。 沈元景利落地翻身上马,朗声道:“父亲,母亲,我们走了。” 沈元景需要将沈沅嘉送至东宫。 邓氏眼眶微红,见花轿逐渐在一片热闹之中离开了这条街,终是没忍住,眼泪噗簌噗簌往下落。 她养了七年的女儿啊,今日终于出嫁了。她曾想过许多的场景,从来没料到,二人在成婚前,竟没有说上几句话。 冷冰冰的几句场面话说完,竟然温情与关怀都说不出口,日后母女更是无法时常见面。 邓氏心脏紧紧缩成一团,她呼吸稍稍急促,她终于意识到,她可能,永远失去沈沅嘉了…… 荣阳侯待到花轿完全消失了,他脸上的笑瞬间收敛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入了府。 他还要赶去六皇子府,向六皇子表明自己的忠心,让六皇子相信,他虽然将女儿嫁给了陆筵,可支持的,仍是六皇子。 邓氏由着沈清璇扶着入了府,沈清璇见不得邓氏为沈沅嘉哭哭啼啼,便小声道:“母亲,那我的婚礼什么时候呢?” 邓氏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心思被拉回来了,她知道沈清璇的意思,她要在肚子还未显怀之前,就嫁去安远侯府。 邓氏迟疑了片刻,道:“我等会儿就去找侯爷商量。按照出嫁的顺序,也该轮到你了。” 沈沅嘉行二,如今沈沅嘉嫁出去,自该轮到行三的沈清璇了。 …… 大婚的仪仗浩浩荡荡,绕着盛京城走了一圈,方才缓缓驶入东宫,东宫向来冷清,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到处都挂满了红绸,窗花和剪纸也贴的各处都是,处处显露着喜庆。 沈沅嘉听着喧嚣声渐渐小了下来,就知道,如今进入了东宫。 她第一次踏入东宫,心中好奇又紧张,不过手指还是牢牢地握住扇柄,不让自己失了仪态。 花轿被人不轻不重地瞧了六下,寓意开头顺遂。 随即是礼官的声音:“太子妃,请下轿。” 沈沅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的紧张,弯腰下了花轿。 入目便是一片红色,陆筵已然侯在了外面。 他握住沈沅嘉的手,忽然低声说了句:“别紧张。” 沈沅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筵应该是听到了她刚刚在轿子里的呼吸声。 她同样低声回应道:“嗯。” 陆筵嘴角翘了翘,旋即便恢复了方才的肃正模样。 皇族的婚礼很是繁琐,他们的婚礼并不是在东宫举行,而是需要转移到景华宫。 景华宫后殿供奉着祖宗牌位,一直是宫中举行重要宴会和重大典礼的地方。 太子娶亲是国婚,需要载入史册,更是要严阵以待。此刻殿内挂满了红绸,煞是喜庆。 殿内早就侯满了人,见到陆筵与沈沅嘉相携而来,礼官高声道:“礼始!” 殿中的大臣和宫人皆跪地相迎,陆筵一步步领着沈沅嘉往里走去。 殿内高坐着康正帝与皇后。 康正帝脸色铁青,似乎参加的不是婚礼,是丧礼,陆筵黑眸沉沉,抬眼望去。 那一眼,饱含着警告与冷意,康正帝脸色僵了僵,硬挤出一抹笑。 皇后是个面容温婉的清秀佳人,容貌并不十分耀眼,在百花争艳的皇宫,很是其貌不扬。 她本就是康正帝惧怕外戚专权才娶的皇后,根本没多少感情。况且,她膝下无子,只有一女,静宜公主。所以,那些皇子们的争夺与她无关,无论之后是谁当上了皇帝,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皇子们的生母皇太后都跨不过她去。 皇后笑意婉婉,温声说道:“福慧前修得妇贤,好将良玉种蓝田,桃源路接天台路,缔得今生美满缘。”(注) 皇后代表男方家族,表示能够娶到这样贤良淑德的新妇很是高兴。 皇后说完,沈沅嘉屈膝,温声道:“多谢母后赞言。” 说完,他们二人便移至后殿,随即一旁的赞礼官喊:“行庙见礼!” 陆筵与沈沅嘉便往香蒲团上跪下。 礼官道:“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二人依言。 赞礼者接着又赞道:“升,平身,复位!跪,皆脆!” 接着又唱:“升,拜!升,拜!升,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