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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风云变幻。 深受圣上宠信的安远侯,第一次在朝堂上被今上痛斥,今上将他的折子一一驳回,让其重新再拟。又任由那些看不惯安远侯的臣子对其针锋相对。 陆筵高坐明堂,五色冕旒下的眼神幽暗如墨,带了一丝隐秘的快意,与深深的自嘲。 陆筵心想,他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看着沈沅嘉的夫君被人针对,愤怒不敢言,他竟然还想要拍手称快…… 那些人骂的没错,他的确刻薄寡恩,无情无义。 而陆筵,自那日起,每至深夜,他都会偷偷跑出皇宫,藏匿与暗处,窥伺着沈沅嘉。 他像个小偷,卑劣地藏在暗处,看她喜,看她忧,心底的爱恋如草疯长,便是野火燎原,春风一过,又是盎然一片。 每次回皇宫,他都要挥笔作画,笔尖下,女子的容貌越发栩栩如生。 他未曾料到,他们的第四次见面,会来得那样快。 陆筵不喜欢奢华的朝服,每每下朝,都会立刻换下来,换上他心仪的玄色。 他有一次见江云澈在朝阳中受了气,心中矛盾至极,既是愉悦江云澈受气,又是不愉即便受气,他回了家也有娇妻安抚。 烦闷之下,他便又一次微服出宫。 人潮茫茫,可他愣是找不到一处安歇的地方,天有不测风云,空中又下起了小鱼。 阴雨绵绵,扰人心神。陆筵不喜欢周身湿答答的感觉,便随意地挑了一处屋檐,负手立于廊下,眼神悠远,空茫茫的。 沈沅嘉便是那时候闯进来的。 少女一袭玉兰白折枝锦裙,玲珑点翠钗,白玉滴珠耳坠,袅袅婷婷,来到了他身旁。 沈沅嘉裙角微湿,匆匆而来,站在廊下躲雨。 陆筵垂了眸,呼吸微微凝滞,不过转瞬,又恢复原状。 “姑娘手中有伞,为何要在廊下躲雨?”陆筵主动开口,声音轻慢,似乎真的疑惑不解。 沈沅嘉侧眸,就见一威仪俊美的男子站在身侧,她眼底闪过惊艳,随即微微颔首示意,温声道:“妾身在此,是为等人。” 她想了想,觉得两人在同一屋檐下躲雨,也是缘分,更何况,对方主动表达了善意,她也不愿意冷场。 沈沅嘉长睫微翘,轻声细语地说道:“妾身梳了妇人发髻,公子为何喊我姑娘?难道公子并非大周之人?” 沈沅嘉也有些好奇,这人年岁看着比她大,一身的气势逼人,想必也是权贵,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成婚,没道理认不出妇人发髻啊! 陆筵眸光闪了闪,目光扫过她乌沉沉的头发上,不言不语。 他见沈沅嘉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好奇,她浑身上下,都是不谙世事的纯稚,也是他最为心折之处。 他不答反问:“姑娘在等谁?” 沈沅嘉立马就被转移了注意,笑着说道:“在等我夫君。” 她的言语中,满是欣悦,似乎说到那个人,她便很是愉悦。 陆筵袖中的手指蜷了蜷,目光凝在她脸上。 沈沅嘉不解,不自在地说道:“公子何故这样看我?可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 说着,沈沅嘉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筵倏地伸手,指尖落在她的发丝上,珍重地碰了碰,在沈沅嘉出言呵斥前,又漫不经心地退开一步。 他平静地摊开手,露出一片干枯的树叶,“你头上有叶子。” 沈沅嘉错愕,不过想到这人是替她整理仪容,并不是心存冒犯,便笑了笑,道:“多谢。” 不过,身子却是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移了移,与陆筵隔开了一些距离。 陆筵眼睛暗了暗,心下有些黯然,掩在袖子下的指尖摩挲了几下,似乎在回味方才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下来。恰逢此时,路过两个路人。 “听说了吗?安远侯在朝堂上好像又惹怒了陛下,惹得陛下不悦了。” “是吗?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吧?这一个月来,不是时时发生吗?” “你说这到底发生了何事,陛下忽然就对安远侯冷淡下来了,自陛下登基,四年有余,陛下当初不计前嫌,将六皇子阵营的安远侯委以重任。朝中上下哪个不羡慕?要知道,当今圣上,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他性格……与旁人不同,也不会过分偏向于任何一人,而这安远侯在陛下那里就成了意外,你说让人羡慕不羡慕?可是这么多年都没事,怎的这次就发作了呢?” 路人不敢妄议君王,在一些容易被人抓住话柄的地方,含糊其辞,不过旁人也都听得懂。 另一人接道:“谁知道呢!可能是陛下也厌烦了安远侯吧?毕竟,安远侯也并非什么惊才绝艳的人才,这么多年,若非陛下宠信,哪里轮得他在朝中这样风光?先不论陛下亲自提拔的刑部侍郎祝忧之,再说大理寺卿陆学仪,哪个不是翩翩公子,惊才绝艳?安远侯,实在是不清楚哪一点入了陛下的眼……”说到后来,这人语气也有点酸,显然,他也不忿江云澈当年风光无限,权侵朝野的样子。 “好在陛下圣明,发现那安远侯不是什么值得重用的人,如今便厌弃了他吧……” “咱们陛下,哪哪都好,就是迟迟不肯册立后宫,唉……” 两人话题不再谈论安远侯,反倒开始言论些杂事,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