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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当时血都凉了。 认识以来陈觉从没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但凡闹一点不愉快或是工作上意见相左,先让步的那个总是陈觉。陈觉对他永远有绝对的耐心跟恒心,润物细无声地攻占着他的情感。 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值得陈觉发这样大的火? 电话突然挂断,只剩下孤单的忙音。 短暂的不知所措过后,他决定不去想了,工作堆积如山哪有空去伤春悲秋。可是眼前那一行行的小字全都化了形,澄黄的灯光下长出翅膀四处飞,就是不肯留在他的眼睛里。 他坐着发呆,好长时间后才意识到自己把手机捏在手里,力气太大捏得都关了机。 重新开机,手机里蹦出一条消息。 几分钟前陈觉发来的,冷冰冰的一行字钻进他瞳里—— “除了跟我装傻你还会什么?是不是哪天我真走了,你才会承认你是在乎我的。” 何必等到那一天,当时自己无措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装了那么久的朋友,触碰到真心的那一秒心脏都快要蜷缩起来,所以他才本能的选择了逃避。可是陈觉不同意,陈觉就是要把窗户纸捅破,逼他承认自己的心意。 那时的陈觉跟现在这个陈觉,长相身材并无二致,壳子里装的却是不同的灵魂。 宋珂半倚在病床上,望着眼前这个冤枉他的陈觉,迷惘地发着怔。 怎么又是秘密。 那次吵架就是因为他们各有秘密。陈觉隐瞒家庭、身份,而自己隐瞒内心真实的想法,一味地和他装傻,终于把他激怒了。 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之间还有秘密,自己想告诉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告诉他。 第6章 叫一声陈觉 有人推着小车路过病房,车轮滚过走廊的水泥地面,宋珂就在这种令人牙酸的动静里认清了,眼前的陈觉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 “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和我meimei有关,我警告你宋珂,你最好说实话。” 陈觉目光骁悍地盯着他,审他像审犯人。 宋珂揪紧床单,终于可以声音不再颤抖:“陈总真把自己当成关心meimei的好兄长了?一个连家都不肯回的人,有什么资格关心陈念的事。” 这种反应陈觉显然没有料到。他嘴角微沉,眉心紧紧攥在一起:“至少我比你有资格。” “这是当然。陈总是她的亲哥哥,想关心的时候可以关心,不想关心了也能随时把她抛诸脑后。” “你以为你知道得很多,可以为她打抱不平?” “我一个外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过问。”尽管身体疼痛难忍,宋珂却仍然能做到话里藏针,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他,“不过就算我这个外人跟她做过什么拍过什么,那也是我们的隐私。而且我要提醒陈总,关心meimei可以,不要认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龌龊。” “你——!”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陈觉。他一把攥住宋珂的肩,力度大得简直像要把骨头捏碎,“你说够了没有?” 宋珂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紧接着猛地将人一推,可是力气不够根本就推不开,脸色反倒疼得更加惨白,喉间涌动着腥甜的气息。 “咳咳、咳咳咳——”急怒之下他偏开头咳嗽起来,动作大得连床都跟着震颤。 肩头的那只手蓦然松开。 外面的护士听出不对劲,叩了两下门后小心翼翼地探进头:“陈总,病——”忽然顿住,喊,“陈总你怎么了,你头疼吗陈总,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瞧瞧?” 陈觉撑着桌子掐紧额,两侧的太阳xue青筋暴出,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陈总……”护士刚一张嘴他就摆摆手:“出去。” “可是陈——” “出去!” 护士吓得立即关门。 宋珂坐在那里静默半晌,最终还是没有问他怎么了,只是看着他脸色难看地坐到沙发上。 “陈总不用激动,手机里的东西跟陈念无关。” 陈觉打火机都已经拿出来,听到这话又慢慢放下,将手里尚未点燃的烟揉掉了。那样艰难的动作,蹙得那么紧的眉,好像受刀伤的是他而不是宋珂。 宋珂强忍下心悸,用一种最平淡无奇的语气对他说:“烟酒伤身,陈总大病初愈应该少碰。” 半年前陈觉昏迷不醒,在病床上躺了足有八九天。宋珂永远忘不了那时的恐惧,守着那个叫不应、动不了的陈觉,一秒都不敢松懈,唯恐眨眼工夫他就会离开自己。 陈觉看着手里那截烟,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起身把病房的窗推开。再转过身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目光落在刚才被自己攥过的肩上:“刚才我一时失控,没有真想把你怎么样。” 宋珂移开目光,不肯接话。 他就拿上外套走了,走到门口回身看过来:“手机的事我会想办法,有消息再联系你。” — 第二天,程逸安急急忙忙地来到医院。 “宋珂啊宋珂,你想吓死我!医生是怎么说的?伤得要紧不要紧?” 陈念一边整理桌上的鲜花,一边笑容满面地跟他打招呼,“他还好,倒是逸安哥你,来看病花也不买一束。” 宋珂靠坐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捧着粥喝。 听到“还好”两个字,程逸安心头大石终于稍稍落地:“还买花?我都想买个锤子把他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被代码糊住了,怎么就连怕都不知道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