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与少年 第43节
等双方手术结束，已经是凌晨，乔薇步出了医院，决定吃个早饭，然后回家补眠。 而医院门口的停车场里，慕私年站在车边，长身而立，沉稳矜贵。 他一直在那等着她。 “一起吃早饭。”他说。 “好。”乔薇答应了，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两人一同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里，早餐店店面很小，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他们叫了豆浆油条以及小笼包，很快，桌上便出现了热腾腾的食物白气。 “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慕私年开口。 “我记得。”乔薇拿出了手机，给慕私年看上面的提醒。 他们两个就像一对毫无芥蒂的情侣一般，就像是那个晚上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般。 “你会陪我一起过吗？”慕私年问。 “当然。”乔薇想，为什么不可以呢。 乔薇还是和往常一样，把古振羽和廖浩淼的事，都告诉给了慕私年，她喜欢给他讲工作上发生的事。 听完之后，慕私年淡声说道：“那条走廊，我去过的。” 慕私年还记得那条走廊，那时，他.mama去世之后，他失魂落魄地从病房走出来。 他看见，在走廊的另一边，汪敬意拍着一个小男孩的肩膀，告诉他：“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你.mama身体状况很好。” “汪叔叔，那以后，我mama是不是会永远陪着我？”那个小男孩问。 “当然，以后你.mama会永远陪着你的。”汪敬意保证。 那个小男孩，便是陆晚山。 年幼的慕私年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代表母亲去世的小白花，眼神暗淡。 走廊的那一边是生，走廊的这一边是死。 乔薇安静地听完了慕私年的讲述，随后，她忽然起身，伸出大拇指，帮慕私年抚去了他嘴边的白色豆浆痕迹。 “慕私年，我们私奔去国外好不好？”她忽然道。 记忆瞬间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时候，他们在家里吃火锅，慕私年让乔薇跟他私奔去国外。 那个时候，乔薇拒绝了。 食物的热气，烘着慕私年那冷静的眼眸。有一瞬间，乔薇以为，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可没有，最终，慕私年的眼睛，仍旧是黑沉安静。 “可是，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他说。 乔薇没有问，但是她知道，慕私年所说的事情，便是报仇。 他想让林书兰和陆晚山他们，家破人亡。 乔薇定定神，笑了：“也对，我在这里还有工作呢。” 这个时候，老板娘再度拿来了一碗热豆浆，那白色的雾气让他们之间的气氛不至于冷下去。 “你生日的时候，想去哪里吃饭？”乔薇问。 “你可以帮我做吗？”慕私年提出了要求。 “好啊。” 两人就这么做好了约定。 他们似乎什么都没谈，但实际上，什么都已经谈完了。 第43章 少年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几天, 慕私年和乔薇都忙着工作上的事，没有再见面。他们也没有吵架或者争执，每天的问候微信还是照常发送。 和普通情侣一样。 乔薇不忙的时候, 便在办公室里查看食谱，想在慕私年生日的时候, 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秋秋看着了, 笑着问道：“干什么呢？难不成想辞职，洗手做羹汤了？你可不能抛弃我们！” 乔薇摇头：“没有, 男朋友想要吃我做的东西，我先学学。” 秋秋以为乔薇嘴里所谓的“男朋友”就是陆晚山, 便调笑道：“瞅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爱他爱得要命。” 乔薇点点头：“是啊。” 乔薇想，自己确实挺爱慕私年的。 正说着话呢, 任欣兰抱着古萱萱来到了opo办公室里。 这个时候，古振羽的后事已经全部办理完成。任欣兰虽然仍旧处于悲伤中，但至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古振羽无私捐献了他的器官, 所以明远医院从人道主义出发, 给他们减免了大部分的医疗费用。今天，opo办公室通知任欣兰过来, 便是想请她签字，确认资料和信息。 秋秋负责资料的总结整理, 所以她请任欣兰坐在办公桌上, 进行确认签字。 古萱萱在来医院的车上便睡着了, 任欣兰便把她放在沙发上, 乔薇赶紧拿出了小被子给她盖上。 各种资料填写比较繁琐，有些文件还需要办公室主任汪敬意的签字，乔薇见秋秋忙不过来, 便拿着资料，帮她去找汪主任签字。 乔薇进入办公室时，发现汪敬意正站在窗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眉目之间有种迷茫的郁色。 乔薇接连唤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乔薇将资料给汪敬意签字后，正准备离开。此时，汪敬意却忽然叫住了她。 “小乔，听你兰姨说，慕私年在纠缠你？” 乔薇转头，看着汪敬意，淡声纠正：“不，是我自愿和他在一起。” 乔薇能够理解，站在林书兰的角度，也许就是慕私年始终在纠缠着她。 但事实上，却是他们两情相悦。 汪敬意点了点头，他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温雅如竹，向来并不显老态，很受医院年轻护士们的欢迎。可是今天，他的眼角却浮上了一丝皱纹。 “慕私年，他是个好孩子。”他喃喃道：“错的是我。” 汪敬意确实觉得自己错了。 在奚瑜雅进入医院的时候，在他心目中，这个苦命的女人便注定会去世。一来，奚瑜雅已经是时日无多。二来，b型rh阴性血的心脏供体实在是太少了，她不可能等到的。 汪敬意对奚瑜雅很照顾，一方面是因为同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把奚瑜雅当做林书兰的□□。 奚瑜雅和林书兰拥有同样的血型，同样也是需要心脏移植。 汪敬意爱林书兰，这是个秘密，谁都不知道，甚至包括林书兰。他从小跟着林书兰一同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爱上林书兰时，林书兰已经爱上了他的同学兼好友陆景年。 汪敬意性子淡然，他选择了祝福，并把这份暗恋藏在心里。 汪敬意从各个方面帮助奚瑜雅，想让她在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可是汪敬意怎么都没能想到，那符合条件的供体居然就这么出现了。那是多么小的几率，简直让人不可置信。 他第一时间想要去告诉给奚瑜雅，但是陆景年拦住了他。 陆景年的态度非常坚决：“你也应该知道，符合条件的心脏供体有多么稀少。书兰虽然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但谁也不能保证她的心脏可以支撑多久。所以，就算是赌上我的全部，我也会把这颗心脏给书兰。” 汪敬意第一时间拒绝了。 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有医生的良知，他的手上只能有救人的血，不能有杀人的血。 汪敬意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林书兰，他请林书兰能够劝劝陆景年，他也保证，在接下来，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维护她的心脏功能，同时，再次帮她找到符合条件的供体。 汪敬意想要让奚瑜雅和林书兰同时活下来。 听完了汪敬意的话之后，林书兰笑着点了头：“是应该这样的，我去劝景年，让他改变主意。” 可是当天下午，不知道什么原因，林书兰忽然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里。 陆晚山亲眼看见她发作，吓得直哭，只抱着林书兰叫mama。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林书兰拉住了汪敬意的手。 “敬意，我想活下来……我不能让晚山失去mama……请帮帮我。” 汪敬意是医生，他很清楚，对于心脏病患者而言，他们的身体是非常脆弱的。一次小的感冒，便可以引起心肌炎，如果持续加重，也许会导致心脏衰竭，更甚至有猝死的可能性。 几率很小，但一旦遇上，再没有挽回的机会。 而这一天，林书兰的心脏病突发，把这个事实清楚明晰地摆在了汪敬意的面前。 汪敬意的身体里面，有两股力量在不断交战着。他虽然外表平静，但心里却已是战火纷飞，漫天硝烟，枪炮声震得耳膜发痛。 最后，林书兰的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那一刻，战争停歇了，汪敬意作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成为了他永远的噩梦。 “所以，不管慕私年那孩子做出什么样的报复举动，我觉得，都是可以理解的。”汪敬意说到这里，忽然释然地笑了：“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接受，这是我应得的。” 乔薇始终没有回话，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看得很认真的模样。可是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她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冬日的暖阳从窗户射入，乔薇恰好就站在分界线上，一半的她落在阳光里，一半的她落在阴影处。 汪敬意继续道：“你兰姨病情已经稳定了，今天就可以出院，我上午还去看过她。果然是老了，现在我和她就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她年轻时脾气可不如现在，发起火来，还真是让人害怕。你还记得。她当众把玻璃杯砸碎的事吗？” 乔薇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林书兰把乔薇接回了陆家，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但圈子里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说乔薇命硬，克走了mama，又克走了爸爸，是个灾星。 当时，北城的金家来南城投资，找上了启泽医疗。金家财大气粗，如果能与他们合作，绝对能给启泽医疗带来数倍的利益。 可金家的太太却格外迷信，在吃饭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请林书兰下次不要再带乔薇来，因为她听说乔薇“克父克母，命犯孤煞，不是个有福的人。” 闻言，向来和气的林书兰用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坚硬的大理石桌面让酒杯碎裂开来，红酒洒了一桌，如同她激烈的情绪。 “乔薇是我的女儿，她是上天赐给我们陆家的礼物，她吉祥得很，我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说这些无聊的话。如果谁说了，被我听见，那么也请不要跟我们林家和陆家来往了！” 这么一闹之后，金家和林家的合作自然告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