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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东和小满对视一眼,均是挂上了笑意。崔东还好,稍微克制了一下假装没听见,小满则是捂着嘴笑了起来。 崔游看了崔东一眼:“还不快去看看车准备好了没有,别误了出门的时辰。” 其实离出门的时辰还早着呢,崔东知道这是崔游怕姜无芳面皮薄,笑着退下去了。 姜无芳也红着脸横小满一眼。 “怎么好像我占便宜没完似的。你带我看夏日茉莉,我给你种了满园果蔬,带我吃明远斋饭,我给你洗手羹汤,说来你也不亏。”她道。 若是从前仍是想不明白,这几日也算是彻底清楚了。 为何那日蒋博正好提起明远寺,为何正好遇上斋饭日,为何正好还能看见那般好的茉莉花。 不过是因为—— “阿檀,我最爱茉莉,今年的茉莉开得晚,待到阿耶凯旋,正好能以花开为此以庆。” “阿檀,这里近来新开了斋饭,听闻是很好的,可我每次来都不是时候,只好下次又下次。” 可惜,她离开汴京的时候是暮春,始终没有等来一场花开,下次又下次也只是无期,终究没有如愿吃上一顿明远寺的斋饭。 这些小小的遗憾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却不知她多年前的不经意,全被人放在心中,珍之重之,铭记于心。 有个人让她在多年之后,能获得一个迟来的圆满。 崔游未及开口,门口便有来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相公,公爷来了。”长随踏入厅中,叉手禀告。 崔游道:“什么事?” 崔其一身宽袍大袖,髭须飘飘,身形与崔游如出一辙的身高腿长,他越过长随,抬眼对上崔游,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了么?” 长随连忙告罪:“我让公爷在门口等着让我先来通秉的……” 因为先前卢氏闯入的事情,让崔游十分不快,当时没拦住卢氏的那几个被处罚得极重,所以这个长随看见本应该在门外的崔其,连连告罪。 崔游道:“你下去吧。” 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长随这才心中长舒一口气,往外走去。 崔其的目光从姜无芳的身上掠过,又落到桌上那只萝卜雕刻的幼犬上,最后才又回到崔游这:“我有事单独和你说。” 姜无芳知道这就是在赶人了,便对小满道:“厨下炖着汤,你跟我去看看。” 二人走了出去,飞尘看了一眼崔其,再他点头之后,也转身出去,顺带还将门给带上了。 * “公爷今日是有什么事。”崔游单刀直入。 崔其坐上崔游对面的椅子上,这才道:“将那个厨娘子送走。” 崔游挑唇,笑道:“您如今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我这些年都没有管过你什么,如今你也该听一听才好。这人是什么身份,稍有差池就会让你堕入地狱,如何能留?” 崔游闻言蓦然抬眼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他与姜无芳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本以为崔其是为了这个来的,怎么听这口风…… 他面上不露端倪:“如今我的权势已极,若是求娶一个世家高门的贵女,恐陛下猜忌,莫不如与她一起。坊间风言风语,什么堕入地狱,言过其实了。” 崔其直言:“你还害怕陛下么?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你一心为着这个人,五年前如此,今日亦是如此。竟敢这般铤而走险,命都不要了么?” 崔游看着他,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扳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崔其道:“如果不是确凿,我不会来找你。” “公爷该像从前一般才是,独善其身才是万全,不是么?”崔游面露嘲讽。 崔其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双与崔游一般飞狭的眸中露出难见的疲色:“我知道你这些年来怨我当初不管你,可当初……我也无可奈何。我已经帮你收了首尾,你若是不将她深藏,届时终有大难。” 崔游冷冷:“当初阿娘的事情也是如此么?因为公爷无可奈何,因为公爷害怕终有大难,所以放弃了她,是么?” 崔游后来将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当初王氏的死虽然是那些人的手笔,也脱不了崔其的放任。 崔其默然不语,片刻之后才道:“这个爵位也是沾了你的光,你不必张口闭口这般讽刺我。不管我当初如何,今日我是真为了你好,你听我一言……” 崔游打断他:“我与你不同,我若非能保万全,不会将至爱置于险境。万事皆在我掌控,你不必忧心,只要你不说出去,决计没事。为了您自己,您也应该缄口的。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若有差池,怕是要连累您同我一起受罪。好了,我等下还有事,就不多说了。” 崔其看他坚决,道:“这件事情不会从我这里传出去,我已经处理好了。不过世上难有不透风的墙,我这里处理完了,难免不会再有漏风之处,你还是提防些。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刀尖跳舞,还是……需小心些。”他顿了顿,“不为我,为你亡母也小心些。” 他说着,起身往门口走去,打开门抬头,碧空如洗,晨光灼然到有些刺目,刺得他眼眶酸胀。 他是老了。 从前那些事情如同流水一般在梦中漫上心头,淹得他喘不过气。 他刚要走出去,就听见身后的崔游低声道:“我感谢你今日来这里的提醒,但是,我们之间相处,还是客气些好。最该父慈子孝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