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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着火的内景拍摄很危险,而且万一烧毁房间,重新搭建一个也费时费力,故而这场戏放到了所有内景戏的最后拍。 道剧组准备了拍摄专用的火架,点燃之后,整个狭小的屋子内热气冲天,火光刺眼。安嘉月第一次拍火灾戏,刚开始难以适应,拍了五条才过。 接着杰西给他化了劫后余生的 “烟熏” 妆,准备迎接真正的演技大挑战。 接二连三的巨大打击令池乐彻底崩溃,陷入绝境,跪在着火的楼房外歇斯底里地痛哭流涕,直至昏迷,整段哭戏长达四分钟。 演这种桥段伤神又伤身,难上加难的是,剧组不会真的烧房子,道具组布置了绿幕,所有室外着火场景均由后期特效完成。 无实物表演,即便是演了几十年戏的老戏骨也不容易把控,安嘉月这些年虽然演技没落下,但毕竟演的都是烂片,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挑战,想想都觉得吃力。 正式开拍前,贺心宸屏退闲人,喊他过去,引导他的情绪:“你想一件令你伤心的往事,告诉我,我帮你找找感觉。” 安嘉月笑笑:“那可太多了。” 贺心宸微愣,沉默片刻,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 “没早点出现。” “你出现得已经够早了,我原本以为下辈子才能遇着这么个人呢。” 安嘉月开玩笑似地揭过这页,“伤心事儿是吧,我想想,唔…… 最伤心的应该是跟你分手吧。” 贺心宸的目光闪动:“真的吗?” “真的,那天发生太多事了。” 安嘉月一想起来就隐隐头痛,“所有负面情绪积压在一起,导致我当时很失控,逮着个人就发泄,你正好撞枪口上,所以对你说了特别伤人的话,抱歉。其实你没那么差劲,起码在我遇到过的男人里,绝对算不上差劲。” 贺心宸也短暂地陷入了难以忘怀的回忆,好一会儿才抽离出来:“那时的我确实混账。” “算了,都过去了。” “嗯。” 贺心宸又说,“但你这个回答让我很难办。身为导演,我希望你一会儿情绪不到位的时候,可以想象我们再次分手,但身为你的男友,我希望将分手二字彻底从你脑中剔除。” 安嘉月失笑:“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贺心宸也没了办法:“先拍一条看看效果吧。” 打板声响。 池乐扑通!跪地,身上穿着睡衣,被烟尘熏得灰蒙蒙的肤色中透着灼烫的红,他喘息急促,呆呆仰头望着面前熊熊燃烧的房子,他看不见被消防员用水枪喷射过的地方都成了一片焦黑,几乎融入深幽的夜色。但他能闻到臭气熏天的焦味,他曾经美好温馨的家,如今成了一片废墟。 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无望可期。 火光映在他的漆黑的眼眸里,映不出任何情绪,唯有一片空洞的死寂与绝望。 慢慢地,他的眼眶变红,眼眸变湿,表情开始扭曲,直至崩溃。 ——摄像机全程怼着安嘉月的正脸拍。 没有燃烧的房子,没有邻居奔走的场景,他面前只有一个火架——用于打光,以及一台冷冰冰无生气的摄像机,所有画面全靠自己想象。贺心宸坐在他跪朝的方向,他余光瞥见贺心宸没在看监视器,直接紧盯着他的表情。 薛振宇不知何时也来了,像个副导演似地看着监视器。 昨晚薛振宇的话突然划过脑海,安嘉月无法自抑地出神了一瞬。 这一瞬没能逃过贺心宸的眼睛,立即喊了停,提醒他要专心。 安嘉月点头,鞠躬对现场工作人员表示抱歉,接着重拍第二遍。这次顺利进行到了痛哭部分,然而总感觉差了点火候,他直觉自己哭得不够撕心裂肺,于是提高音量,掐着嗓子低吼出沙哑崩溃的哭声,逼迫自己去回忆那晚分手的场景来增强情绪: 他坐在手术室外,贺心宸找到了他,然后他们开始吵架…… [嘉月,你年纪小,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以他为全世界,可我不能。] …… [那时候…… 有些苦衷。现在依旧有,等我解决了再告诉你。] …… [处在这样一个责任大地位高的位置,很多事他身不由己。我不能说百分百,但我能说,他再喜欢你,也极有可能舍弃你。] …… 几句不同时空的话语穿梭交织,接连不断地反复浮现于脑海,怎么驱赶也赶不走。在某一瞬间,它们重叠在了一起。 安嘉月突然意识到,从过去到现在,状况其实从未改变,就像被困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土拨鼠之日,他依旧奋不顾身全心全意,而贺心宸依旧有所顾虑无可奈何。 想得太过投入,他忘了自己在演戏,怔怔出神,停止了哭泣。 这一条肯定不能用了,摄影师没等导演命令便停止了摄像,转头望向贺心宸询问意见。 贺心宸皱眉不解:“嘉月,怎么了?” 安嘉月还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如梦初醒般望过来:“抱歉…… 走神了,再来一次。” 然而第三次,他又走神了。 并且整个人明显出戏,神态已经不是池乐的神态了,而是安嘉月本人。 贺心宸从导演位上起身,薛振宇跟着过去,在贺心宸伸手抱人之前拦住了他,低劝:“别冲动,你这样会传出风言风语,让剧组其他人怎么看他?电影还没拍完,少生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