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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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不是给自己做媒?”下人一时愣怔。 “去。”他声音沉了,透着凉。 · 秋枕梦在丫鬟的安抚下,才没追出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 什么叫“终身大事不能欠思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信物,未婚夫成了宦官,以后不能有亲生的孩子,这么多年的信件来往,官媒逼迫,进京路上的苦难…… 她桩桩件件都考虑了又考虑,已经定了,难道汪从悦当她儿戏不成? 真是太气人了,当年爱玩会笑的邻居小哥哥,及冠后竟然成了块木头! 天刚刚亮了,秋枕梦就爬起来,准备找汪从悦谈谈。 丫鬟听了她的话,面上很为难:“老爷今早就进宫去了,说是过午了再回,叫人领了一队人候在二门外,姑娘您见还是不见?” 秋枕梦堵着口气,又好奇汪从悦让她见什么人,顿了顿才道:“我见见。” 等她走出屋子时,立刻被庭院里那群人震惊了。 打头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身后足有数十个青年男子,唇红齿白,高大精神,望向她时,眉眼间还带着畏惧。 秋枕梦迟疑道:“这是干什么?” 妇人满面笑容迎上来,深深道个万福:“秋姑娘怎起得这般早?昨夜汪公召我来给姑娘做媒呢!” 汪公? 做媒? 秋枕梦皱眉看着那群男子,瞅着不像仆从下人,便问: “大娘,你平时给人做媒,都带一群男子?还是说今儿给我和汪从悦做媒,按礼节要带着这么多人?” 媒婆和丫鬟面面相觑,老半天,媒婆这才反应过来,笑容更深刻了: “姑娘,看您说的,汪公可是宫里的太监,哪能和您婚配呢?这些,都是昨夜他照着名册画像,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良人,叫姑娘择一夫婿呢。” 秋枕梦脑子“嗡”得一下,双眉倒竖,声音不禁大了:“你这意思是说,他当了大官,就看不上我这平民女子,拿别人打发我了?” 看见媒婆瞬间惨白的脸,她心肝肺气得生疼,指着那些男子的手都在抖。 好哇,怪不得汪从悦没变心,那么关照她,却还是想把她嫁掉,不娶她了。 原来他是做了四品大官,几乎升无可升,爬得高眼界高,看不起她这无依无靠投奔来的民女了,她…… 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不想娶就罢了,拿一群男人打发她,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她要等汪从悦回来,好好骂他一顿,把信件礼物玉佩统统砸他脑袋上,和他一刀两断! 秋枕梦喘了几口粗气,指着男人们道:“都滚。呸,瞧不起谁呢?” 媒婆苍白着老脸,急忙说道: “姑娘,汪公不是这个意思!他对您掏心掏肺,这些人虽不算才俊,但您嫁了,汪公日后还可庇护于您,这可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秋枕梦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甩手进屋,将行李全都收拾起来,信件礼物也额外包了个包袱,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一头倒在床上。 她脑子里乱乱的,怎么也想不到世上居然会有这种人。 一面珍重地待她,一面又不愿意娶她,就连想要打发她嫁给别人,也考虑得那样周全,依旧是将她视如珍宝的样子。 她真想抓着汪从悦的脖子,问他个清楚明白。 丫鬟悄没声地进来,唤了声“姑娘”。 秋枕梦本想让她出去,又实在忍不住,盯着床帐顶上的牵牛花纹,问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昨儿我瞧着,他是想和我在一处的,怎么过了一夜,就全都给变了?他当真舍得让我嫁?” “姑娘,婢子哪里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可姑娘毕竟是老爷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必然是想让姑娘好的。姑娘别赌气,出去挑一个吧,横竖老爷护得住您。” 秋枕梦拿被子罩住脑袋。 “挑什么挑,小孩子才挑,我都这么大了,还不能全都要?” 她愤愤道:“等你家老爷回来,你去告诉他,这些男人我哪个都喜欢,这就嫁,一日嫁一个,左拥右抱多快活!” · 丫鬟见她生气,出去打发人走,秋枕梦悄悄抹了把眼泪。 带着气煎熬了大半日,丫鬟才进来说:“老爷已经回来了。” 她翻身而起,问:“人呢?” “在前院书房里呢。” 她又问:“你告诉他没有?” 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她:“告诉了,老爷什么都没说,反喝了顿酒。他睡了,婢子才回来的。” 他居然什么都没说,还喝酒?! 秋枕梦抓起信件包袱,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往前院去了。 她一口气冲进书房,墙边榻上汪从悦酒气正浓,侧身弯着腿,阖目小睡。 他睡觉的姿势也端正,大约宫里就是这么管教的,连被褥都没睡出多少褶皱。 听见有人入内,汪从悦蓦地睁开眼,只一瞬便从榻上坐起,阴鸷的目光直投过来,见是她,才放松了身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许是喝多了,眼睛有些红,面上冷白也稍褪了,生出淡淡的血色,声音带着点哑,压得很低。 秋枕梦一听这问话,怒火便止不住地往上窜:“汪从悦,汪太监,你今天是磕碜谁呢?” 汪从悦坐都坐不稳,微微斜靠在枕头上,抬手按揉额角,头一回显出些在家的懒散模样。 听她这含怒之语,他闭了会儿眼,蹙眉低问:“那些人,你都不满意?” “我满意,满意得很,明日就开始嫁,嫁个几十天!” 秋枕梦抓着包袱的手青筋直冒,睁圆了眼睛瞪他,将包袱劈头盖脸狠狠砸过去。 汪从悦给这一砸,酒彻底醒了。 秋枕梦冷笑道:“看不上我,直说就是,我也不死缠烂打,何必辱我?这些是你送来的信和礼,都还你!” 说着,她不知是气还是委屈,忍不住涌上满眼的泪。 汪从悦坐在榻上,捧着包袱,想说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只放软了声音,叫着小时候的称呼:“妹子,你别闹。”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什么都不能给你。终身大事,你别胡闹。” 秋枕梦牙齿咬得咯吱响:“这些我都想过。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嫌我了?” “……不嫌。” “那你娶我。” 汪从悦又沉默了。 秋枕梦喘了几口气:“你不嫌我,又不娶我,还拿这般理由哄我?当我不知道史上宦官强占民女的故事?” 她气得狠了,几步来到榻前,伸手便扯汪从悦的衣裳。 汪从悦脸上血色迅速褪了。 他拿手臂挡着,不知为何没生气,只不断重复那句孩子都不信的话:“你别胡闹,我真的……什么都不能给你。” 两人正相持间,秋枕梦的动作忽然停了。 她膝盖顶在他腿/间的某个地方,那里几乎可以用“平整”来形容。 和说书人讲的前朝宦官不一样。 汪从悦往后退了退,重新坐直,拢了拢衣襟,抬头看她。 他面颊白得没有血色,双唇也泛着青白,抓着衣裳的手微微颤抖。 书房沉寂半晌。 汪从悦微微翘起一丝笑来,语调平而静,缓缓说:“我……” 他又停下了,换了个说辞:“圣上不容宦官娶妻,你的终身大事,断不能胡闹。” 说到最后,他没有起伏的话语中,竟微微染上几分哀求之意。 秋枕梦先把这事儿往脑袋里过了一遍。这点变化碍不着她什么事,她要的是小哥哥这个人! 她问:“这就是你不肯娶我的理由?” 汪从悦别开脸,应了一声。 秋枕梦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退开,反笑了起来:“真好。” “真好,小哥哥,”她说,目光直锁在汪从悦身上,“我恰好记得,圣上一直盛赞女子从一而终,且令他人不得更改其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可能晚更或断一天…… 第7章 你别走 汪从悦叫秋枕梦堵在墙壁处,胸膛猛地起伏了几次,抓着衣襟的手指锁紧。 他眼里沉着光,又似卷着些笑,秋枕梦等他说话,等了好半天,汪从悦才出了声。 “妹子,枕梦,”他声音陡然柔了下来,含着些许无所适从的宠溺和无奈,“别意气用事,你还年轻。” 就这?就这?! 她折腾这么久,一个黄花大闺女,连扒男人衣服,打算生米做成熟饭这样的混账事情都干出来了。 要是被别人知道,准说她不光彩,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她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汪从悦居然还觉得她欠考虑?! 秋枕梦不由恼羞成怒,红意直顺着莹白细腻的脖颈,涨到了面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