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页
冯贵人病来如山倒,这么多年一直看着人家脸色,好容易盼出头没好几日就又被泼了冷水,毒火一旦攻心竟长了“缠腰龙”,短短几日就将人折磨得不成模样。祁商夜夜侍疾,再是狐狸心也不忍娘亲受苦,再三央问才问出个邺浅的名号来。 那郡主是个妖异怪相就是从这人口中传开,祁商咬了咬牙,终归是不甘认命,待一日画院闭院过后将待招邺浅劫住,搬出皇子的身份凶恶逼问。 “邺某还当是谁,原是三皇子,有失远迎,还请三殿下怪罪。”邺浅手抱两卷水墨画轴,被人用刀刃抵在画院的格窗上。若不是太子提前打点,心中有了预备,当真是要吓出毛病来。 祁商手持一短柄白刃,几日苦熬眼白赤红。原本是接了大皇兄吩咐这几日要拿奴才小福子的错处,谁料太子当真心疼他,将人死死护在太子殿里头,平日连见都见不着。他在宫中也是有眼睛的,都说廖公公出殿若不是随着太子就必定有侍卫护送,就连苏答应的丫鬟贸然上前都被几位三品侍卫拦了,还是问过后方可近身。而眼下自身难保,谁有功夫再管其他,三皇子脸色只比往日更寒,怒道:“邺大人敢言不敢认,别当不知今日我为何而来!” 邺浅瞪眼惊惶,但怎么都觉得自己这假意不真,干脆一笑瞬目道:“莫非是为了西番郡主一事?” “莫非?还能有什么事?”祁商将手中白刃又探半寸下去,脸上有一丝隐忍的快意。邺浅眼眸一暗心道不好,三皇子分明比大皇子更可怖一层,手下必定已是沾过人血了,只有夺过人命之人方能有这等凶相,立即换成一脸忧惧,说道:“还请三殿下息怒,臣邺浅自知有愧,不该当日多嘴。皇子若要臣死,臣自行了断就是。只是该娶的人还要娶回来,摆在正殿里看着不舒坦啊。” 祁商沉思片刻,问道:“你可是真知道郡主长相?当真是个妖异?” “必定句句实言。”邺浅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画院人已走散,偏阁中十分幽暗,一幅幅山水林园之图挂在殿中如同白浪条缦,平添几分诡异,哑声又道:“隔墙有耳,三皇子还请近些。” 祁商接连几日暴瘦,双颊如刀削憔悴,持凶之手青筋暴起,面上皆是狐疑。但此时确实不是要人命的时机,还是探头过去,听邺浅伏在耳边小声道来。只见那只手瞬而攥成了拳头,刀刃反伤险些割出血来,几番克制仍旧容忍不住,遂而将白刃掷到青砖石面之上,恨不能来个玉瓦皆碎。 “本就狐疑武贵妃和大皇兄怎会有这样的好心!莫不是要将我也一同克死!好啊,怕克着自己将我推出来,真当宫人眼瞎耳聋口哑不成!” “三殿下息怒,此事兴许还有得转圜。”邺浅说完迫近几步,低声道:“眼下此事皇上那头还压住呢,摆明了是不想叫人翻开。这样的事一旦揭开恐怕和亲就难了,邺某斗胆一猜,恐怕圣上是要叫皇子盲娶,就算郡主车马进了胤城,大婚之前必定是见不着了。” 祁商面上骇无血色,赤眼发了狠道:“谁要见她?这样的人还不直接叫大宝殿收了去?” 邺浅听了摇头,面上不屑,拱手进言:“非也非也,若臣细细回想则满心疑惑,为何皇上将此事压住不发,又为何执意要用来和亲?必定是大昭占了西番足足的好处呢!此局看似无解,实乃一击即破。臣倒是有个法子,就看皇子愿不愿一试。” “嗯?你倒是机灵。能有什么法子?”祁商脸色一变,眼风扫过画师忽而警觉起来。此事既是邺画师所传,现下又献计于他,难不成是此人一手安排自己入的局? 邺浅不慌地再躬一躬,三皇子已勃然大怒不发,想来更不可能轻信于他,故而神色漠然道:“臣知三殿下计谋老道,此法听也好、不听也好,做不做皆在皇子一念之间。但这法子确实有益,既是做了也碍不着三皇子,只会叫人同情皇子遭遇。谁叫是皇上理亏,图了人家西番的好处呢?” 三皇子祁商听得这一句,心头动了正经心思,屏息片刻眼中厌恶之色毫不掩饰。若此法做与不做都碍不着自己,听一听又有何妨。遂而沉下脸来,拾起刀柄藏于广袖之中,冷面说道:“那就劳烦画师说来听听了。” “那臣就在三殿下面前献丑了。”邺浅双目如炬,上前一步恭声说起来。 而此刻心焦如焚的人除了三皇子,还有远在马耳山小凉庄大槐树下廖家小院儿里的四皇子。不久前太师府上来了一位握有太子亲笔密函和令牌的三品侍卫,管家伯验对再三才将人引去小院儿,将太师府里藏着的秘密说了。张广之听闻也是怔了整整半日,直到亲眼见着四皇子才敢当真,跪下行礼不在话下。朝堂之上臣子抬头只许看到皇上的龙位丹陛,故而称君为陛下,朝堂之下臣子抬头不能直视皇子,只可眼见皇子所坐的殿阶,故而称之为殿下。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四殿下,是元帝的嫡长子,按理比太子还尊长一分。龙子再上,张广之不敢妄动。 几日前按太子的吩咐,张广之先是备好了毒物给四殿下。四皇子也不含糊,壮士断腕般端起就喝,惊得张广之这两日不敢往树下走,就怕老天为惩自己逆天弑君,降下一道九重天雷把自己劈到魂飞魄散。 不仅要保护四殿下,还要护着四殿下的随身丫头。不仅要护着这伶俐丫头,还要护着这丫头抱着的鸡。张广之驱车不敢走天子道,连林间道都不敢,一日的路程愣是拖了三日才从太师府赶到了小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