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女人转过身来,因为生病而有些憔悴的眉眼静静看着郁暖,就连呼吸也有些颤抖起来:“人走了,茶也凉了。” 郁暖一时间, 也不知怎么说话。 她只是低下头, 把茶杯放在了一边。 南华郡主笑了笑,对她慢慢道:“扶我起身罢。” 她伸出的手有些消瘦, 被郁暖拉着起身时仿佛有点吃力。 郁暖看着她,心里也知道,南华郡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呢? 于是郁暖干脆些,选择坦诚,对南华郡主道:“……我回来了。” 她原本想要叫母亲,但南华郡主是郁大小姐的母亲,郁暖不认为自己完全是郁大小姐,故而不敢认这重身份。 她只觉得这样叫母亲,有些难以启齿。 南华郡主叹息着摇头,缓慢道:“给我洗漱罢。” 郁暖有些惊讶,她也不晓得为何南华郡主竟可以这般自然,难道也不问问她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些甚么,还有更多更多可以问的话,郡主却从没说出口了。 郁暖没有服侍过人,但却见过丫鬟们是怎么做的,故而也并不显得多么生疏,但的确也不如何熟稔。 她服侍得并不好,南华郡主看着女儿,垂着眼眸,微微一叹。 郁暖服侍着她,南华郡主才问道:“怎么想到要归来的?” 她母亲道:“不是在江南住着,近年也不打算回来了么?” 南华郡主的语气里并无多少责备,甚至平和而沧桑。 只像是又见到了离家多年的女儿,无限感慨藏于心,终究只问了一句最普通的话。 郁暖站在光影里,看着纱帐到一角,轻声道:“听闻您病了,我便回来瞧瞧。” 事实上,南华郡主也不曾病的多严重,只是旧疾犯了,头疼脑热的在所不免,但她也明白,这些话是不能和女儿说的。 这么些日子里,她也听闻郁暖诞下皇子公主的事体,却始终没法见到女儿,也不晓当年的事体到底是为何发生。 前些日子女婿归来瞧她,只说起郁暖脾性倔,梗着脖子不想回长安。 忠国公和郁成朗对着女婿,从没几分家人的模样,大多时候还是敬畏又恭顺的,南华郡主却还坦然。 陛下的原话是这样的:“阿暖年轻,贪玩也属寻常,岳母不必心焦。朕亦盼她能早日舒去郁结,回到朕身边。” 皇帝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缓,甚至平易近人至极。 南华郡主却听出,陛下虽似只在叙述自己担忧和纵容,但就“贪玩”和“郁结”而言,分明颇有深意。 况且陛下唇边还有点似是而非的笑意,故而南华郡主更不敢大意。 于是燕明珠才道:“陛下,臣妇只觉江南无甚好的,到底比不得长安人手充沛,阿暖身子又不好,到时……说句不好听的,若又起了从前的心疾该如何是好?也无人陪着她。” “只臣妇自未嫁时便对她管教无方,纵得她当了母亲仍不懂事,既是一国之母,就不能久居江南。她身子弱,激不得,不若就由臣妇把孩子哄回来,咱们再另行准备。” 她言辞恳切认真,又愿自己主动把女儿诱回来,如是陛下便能哄得佳人心肝颤,抱得美人归,谈情说爱哄老婆时也不必落下把柄,正是上乘良策。 到底,叫阿暖再作下去可怎么好? 南华郡主一向认为,男人都要吊着虐着才忠心。 但陛下又不是忠国公,即便吃那套,也是小来来,若矫情大发了,皇帝说不得命人把阿暖绑回长安,逼着她回宫一心一意安分当她的中宫皇后。 为了孩子好,还是把她乖乖哄回来罢。 陛下果然温和笑了笑,对于她大胆的谋划,捻着佛珠慢慢道:“岳母果真女中豪杰。” 可见是皇帝这样冷情克制的男人,动情时仍是很不讲道理。 她的乖暖还这么小啊! 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啊,怎么有这种男人! 江南好,风景好,养生好! 她的阿暖呆个半年又怎么了? 男人的劣根性,馋得您哟! 想是这般想,南华郡主吃着酒,却和陛下碰杯含笑道:“哪里,还是陛下您宠着咱们姑娘,臣妇感激还来不及。” 一旁的郁成朗和忠国公默默无言。 郁成朗是认为,meimei不容易,还是不要卖meimei了。 忠国公是认为老婆更可怕了,和陛下对酌的姿势都豪迈霸气的紧,回房肯定又要骂他废物点心,连陛下想什么都看不懂。 南华郡主这头思绪万千,看着女儿却觉有些难过。 郁暖只是笑了笑,给她喂了些茶水点心,中间也不知说什么,故而便沉默居多。 南华郡主也不知为何,阿暖的性子会有这样的转变。 从前也不是最软和,但长辈讲的话,她都认真听进去,遇到事也懂得妥协,可现下却不同,这孩子有本事吊着陛下,恃宠而骄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也并非不想见女儿,只是碍于身份,她就连送信给女儿都没有途径,而这小白眼狼也不曾央陛下使她见见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