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庶子
八仙桌上放了三杯刚沏好的茉莉花茶，茶叶里掺了又白又小的茉莉花，花香浓郁，茶香淡雅。 赵明端端起一杯撇了撇茶沫，轻轻吹了吹，这才小撮了一口，大赞道，“果然很香……嗯，很甜……” 青衣拿了个瓷罐子进来，奇怪的道，“还没有放蜜，怎么就甜上了？” 一旁站了的大海拉了拉青衣的衣襟，轻轻摇了摇头，青衣连忙将瓷罐放到一旁的多宝阁上，转回来笑盈盈的道，“果然香甜么？我也尝尝……” 赵明端显然心情极好，他笑着对二人道，“怎么样？甜不甜？” 青衣和大海一同尝了一口，齐声道，“公子说的是，果然是又香又甜！” 赵明端十分得意，他端了茶碗靠在窗棱之上，瞧着外头的人声马沸，问起大海房家的事来，“……说是明儿去接？是哪些人去？一家子都去？还是五老爷一个人？” 大海正仔细的品那茉莉花茶，听了一着急差一点烫到舌头，他连忙将那茶碗放下，吸着气道，“本来是说一家子去接的，可那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属下怕耽误了房家姑娘回京，所以想了法子将那马车给留下了，房老爷不舍得银钱，恐怕明儿就算租一辆车子，也只租那最便宜的……” “不是耽误了房家姑娘回京！是耽误了老太太进京，你们给我记住了，房家二老太太！”赵明端呼了口气，明儿她就进京了，日后虽离的近了，可恐怕想送点子东西都难了！ 端午节这一天，午时过后，一辆破旧的马车驶进了两槐村。 一早刚下过雨，乡间的小路泥泞不堪，又瘦又矮的老马喘着粗气停在了大槐树的下面，任车夫怎么赶都不走了。 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撩起帘子冲着里头的人道，“老爷、太太，这马车太重了，要不您下来个人走着？” 房延孝从马车上下来，转身数落着车上的人，“都是你，没事儿回什么娘家，还把马车折腾坏了，这租的车就是不行，又把我扔半道上了！” 一旁站着的车夫心里嘀咕，两人的马车偏要坐三个人，真是抠到家了！租的车怎么不行了？银子若给够了，只要您敢坐，咱们罗家车行能把王爷的马车给您租来！ 车上传来女子委屈的声音，“是夫君说让我回娘家借些银子，说老太太来了定然花费的多。” 又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跟着道，“太太少说两句吧，您可是一分银子都没有借来！” 踏着将过脚面的泥水，房延孝跟着马车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了村。 早有下人在村口处盯着，两槐村难得有马车进来，转眼的功夫，就有小丫鬟报到了老太太处。 “……瞧见了五老爷跟着马车走着，只是奇怪那马车上却是写着个‘罗’字，怕是车行里租来的车……” 这五老爷家竟是已经穷的连马车都没有么？连老太太都睁开了眼睛，冯嬷嬷道，“五太太是个勤俭持家的，家里只备下一辆马车，怕是那马车坏了，一时来不及修也是有的！” 林长桐提前一日接了杨洵和王之焕回京，房巽独自一人在正房门外的廊下见到了衣衫不整，双脚沾满泥泞的五伯父房延孝。 冯嬷嬷跟着房巽的后面给五伯父行礼，“老爷太太要不先换一身衣裳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五伯父抬头挺胸的对着冯嬷嬷点头，晃了晃竹杆一般的身子，摇头道，“礼不可废，总要先给母亲请了安再去换衣裳……” 果然如大海所说，五伯父是个书呆子，也是这样，前世几乎不曾听说他的消息，房巽只知道他身子不好，一直没有做官，跟着二伯祖母生活。 他身后的两个妇人，一个是穿着杏色的裙子，个子矮小，唯唯诺诺的妇人，一个是穿着桃色小袄趾高气昂的娇艳女子。这便是他的正妻齐氏和宠妾沈姨娘。 进了门，五伯父带着二人给二伯祖母规矩的行了大礼， 二伯祖母半闭着眼睛抬了抬手，“辛苦你了，咱们即刻就出发，赶在天黑前进通州城！” 五伯父刚从蒲团上爬起来，双腿还没站稳，一听这话，差点儿又跪下。 站在他身后的穿着桃色小袄的女子走到五伯母的前面，娇滴滴的道，“母亲，老爷连早饭都没吃，天刚亮就出了门子，累了一整天，您就心疼心疼他……” 房巽抬眼去瞧，那沈姨娘眼大腰细，一缕碎发落在额角，妩媚娇艳，比五伯母年轻了十多岁的样子，怪道能一直受五伯父的宠爱。 “这是谁呀？”二伯祖母将眼睛睁开了一些，瞅了那女子一眼，随即又将眼睛半闭了。 “沈姨娘，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冯嬷嬷厉声道。 沈姨娘去瞧冯嬷嬷，脸上带笑，却是没有半点的收敛，“这位嬷嬷，咱们老爷跟老太太好些年没见了，老爷大老远的过来，衣裳也没换就来给老太太请安，可见这份孝心！老爷跟老太太母慈子爱的，自是也心疼老爷，就算老太太一时考虑不周，您也应该劝着点儿……” “母亲，沈氏说的是啊，儿子是一片孝心啊，这些年在外头做官也是不容易，今年初回了京城，本想接您一块住，奈何一直忙碌，前些日子还因此遭了圣上的训斥，儿子这一回特意请了三日假，亲自来接您，母亲，咱们明日就起程，您跟我一起回京去吧……” 两人一唱一和，只有五伯母齐氏低了头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这沈姨娘在京城是一家之主，早就不把五伯母看在眼里，习惯了当家做主，到了这里也不知收敛，自然是有五伯父撑腰。 房巽担心起来，这还没回京呢，就敢这般逼着老太太，若是真住到一处，二伯祖母还能好好儿过日子不成？ 房巽上前一步，将二伯祖母和冯嬷嬷护在身后，看着五伯父，却似是对二伯祖母道，“五伯父也累了，祖母，今儿一早下了雨，乡间道路崎岖，不如咱们等明日再进京吧？” 转头瞅了房巽一眼，二伯祖母轻轻点头。 房巽继续道，“二伯祖母身子不好，这院子都是我安排的，五伯父来的急，我只腾了一间厢房出来，劳烦沈姨娘去我的院子歇息一晚上！” 沈姨娘听了果然激动起来，“我怎么能跟姑娘去住，我得陪着我家老爷！” 房巽瞧着那蒲团上沾的泥水，心里对五伯父又看轻了几分，礼不可废？若这是朝堂，早就一个不敬之罪下了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