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为难
元青竹本不愿打扰路景星二人,可那人催得紧,他只好当回恶人。 刚推开门时,路景星就醒了,手指快如闪电点了路野睡xue,才披衣下床。 元青竹摸摸鼻子,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左右路景星醒了,他于是退出房门,在门外等着路景星。 “何事?” 元青竹指了指右边的房门,说:“霜昙说有事问你。” 路景星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入那间客房。 客房内,一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坐于桌前,长发披散,皓白如雪。 那人转过头来,容颜清冷出尘得令人心窒,如同一朵昙花于幽夜静静绽放,其上还凝着皎皎月光。此人面无表情已经足够令人心折,教人不仅想象其露出笑容会是怎样美好的光景。 路元二人看惯了这脸,也不觉波澜。他们坐下,路景星问道:“有事?” 那人美目微敛,声音如环佩相击:“小刀给我做了剑穗,可我不用剑。”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剑穗给他二人看,还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有些苦恼,但更像面无表情。 “该怎么办。” 说起来是个笑话。号称武功独步天下、摘叶飞花杀人于无形的传说级高手离霜昙,明明堪称七情淡薄,偏偏对他的小徒弟十分上心,每每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去sao扰他的好友,元青竹和路景星深受其害。 路景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才慢慢地说:“你既如此在意,当成腰坠或者头饰不就好了。” 离霜昙恍然大悟,冲着路景星点点头,说:“有道理,果然还是庆云你聪明。” 元青竹在一旁闷笑,离霜昙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突然有一人打开房门,兴冲冲地说着:“师父!你看!” 对上房内三人的眼神,那人才发觉自己扰了了三人谈事,神色一时僵住。 来人正是离霜昙的小徒弟冷一刀。 冷一刀正想离开,离霜昙却向他招招手:“乖徒儿,你要给我看什么?”神色依然冷淡,却明显多了几分温情。 冷一刀只好先向两位前辈打了招呼,然后老实走到师父身边,拿出纸袋放在离霜昙眼前。 “这是我同春朝在街上闲逛时买的糖雪球,我尝过好吃,想着师父也应该会喜欢。” 离霜昙眨眨眼,拨开纸袋便看见一个个圆滚滚的红山楂裹着雪白的糖霜,样子很是可爱。 冷一刀见师父似乎有兴趣,便从中拿出一个放在离霜昙手掌。离霜昙试着咬了一口,滋味酸甜可口,他于是勾起唇角点点头,称赞道:“好吃。” 冷一刀闻言很是高兴,又拿过纸袋向其余两人推荐。 “两位前辈也尝尝?” 元青竹笑着摆摆手,路景星则无所谓地伸手拿了一个。 “确实不错。在哪儿买的?” “您要是喜欢,这袋先给您,我再去帮师父买。”他说着又转过头询问离霜昙,“可以吗,师父?” 离霜昙盯着路景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路景星却没有接受,只问了地点。 意识到自己留得太久,冷一刀向离霜昙说:“师父,我去找春朝,不打扰你们了。” 离霜昙神色柔软地看着冷一刀道:“好。”让他离开。 他们商议完接下来的路线后,路景星走出门外看见孟春朝站正等着他。他微微笑起同孟春朝打招呼:“孟医师,找我?” 孟春朝点点头,神色十分严肃。 “路前辈,关于你的师弟,我有话想问。” 路景星皱起眉头,问:“路野他怎么了?” 孟春朝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走进路野的房间。 路野还在熟睡,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孟春朝沉默地坐在床边,再为路野把脉。半晌后,他抬起头对路景星说:“敢问路前辈,你师弟之前是否强行打通过任督二脉?” 路景星点点头,又补充说:“但他已很久没有用过这种法子。” 孟春朝叹了口气说:“那还好,现在调理还能留条命。” 路景星瞳孔微缩,追问道:“何出此言?” “他这法子,应该是用银针刺入风骨xue,再配合功法强行冲破关口。”孟春朝站起身,走到窗边,沉吟片刻继续说:“这法子本就只为克敌,而非求生,讲究短时间提升实力,走的是玉石俱焚的路子。他没继续练,是万幸。” “那,你的意思是?” 孟春朝笃定地说:“现下只能施针梳理他混乱的经脉,方不至于早早殒命。但是,恕我直言,你师弟资质平庸,经脉一旦归位,之前的功力消散不说,以后再怎么练,武功也难大成,顶多比普通人健壮些。” 路景星听得此言,下意识望向安睡的路野。 路野的性子他了解,最是好强。这些年他勤学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内门弟子。路景星赞许他这份决心,也暗中指点过。 如今,若是路野去了这多年功力,还让他以后练武的资质都没了,路野多半难以接受。 路景星思前想后,仍然难以决断。他歉意地望向孟春朝,诚恳问道:“真的如你所说,没有其他办法?” 孟春朝倒也不生气,回道:“或许有我也不知道的办法。”他凤眼一挑,显然对自己十分自信,“但若是连我都不知,这世间难再找出第二人知。” 路景星也清楚孟春朝的医术天下一绝,比之前人更胜一筹,当今无人出其右。刚才一问不过是存了侥幸。 他很少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刻,但在这件事上,路景星难以决断。其实答案无比明显,但他不忍心去帮路野选择。 良久,路景星突然说:“孟医师,若是情况发生在冷少侠身上,你会怎么做?” 孟春朝不悦地肃然了眉眼,回道:“我与他,同你与你师弟的情况大不相同。” “有何不同?我们不都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吗?” 孟春朝一时语塞,路景星又说:“有劳孟医师。且让我仔细想想,再做决定。”他说完坐在床边,凝视着路野。 孟春朝不好再说什么,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