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源起
明明是美丽的月夜,整个马队的财物被洗劫一空,随行者无论男女老幼,均无活口,血腥与梨花的气味纠缠,弥漫在死亡之间,唯有一个五六岁的女童,从在尸体堆里艰难的爬出,又拼命的拉扯尸体,像是在刨什么东西一般,最后抱出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那孩子像是被惨状吓傻了一般,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女童,连哭都忘了。女童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又环顾了惨死的家人,抱着他跪下磕了头,哭道:“阿钰不怕,jiejie在这儿,阿钰不怕。” 这并非三人的记忆,而是苏悦的记忆,但宫素一想到祭台的所有灵气均供给副墓室的苏悦,那能看到她的记忆,也是可能的。 身无分文的女童带着个尚未断奶的婴儿,如何境况可想而知,遇到好心人,她能有一顿吃的,弟弟也有些米浆充饥,看到生产后喂奶的动物,苏悦都会把弟弟偷偷塞过去,然后被发现的屋主呵斥赶走,遇到脾气不好的,还会把苏悦打一顿。 原本清秀的小女娃,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只能抱着弟弟流浪,跟乞丐没什么两样了,有人建议苏悦将苏钰卖了,换点银子,免得一起死,但她如何会这么做。只是苏悦饥一顿饱一顿尚且支撑得住,婴孩却是不同,病了好几天,无论苏悦怎么相求,村里的郎中都不肯救治,嫌她们脏臭,还用木棍驱赶。 衣裳同身体一样,早已破烂不堪,即使被成年人狠命击打腹部,像烙铁般灼烧绞痛,苏悦仍在咬牙坚持,区区挨打,与弟弟的性命相比,算不得什么。 木棍从郎中手里挥下,像不会停止一般,看着瘦弱的女童因疼痛蜷缩成一团,反而激起了施虐心,谁让苏悦正巧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以此泄愤,当街打死也不会有人管,毕竟村子里他是唯一的郎中,村民还依仗着他治病,流浪来的小乞丐,不过是贱命一条。 木棍碎裂了,苏悦的身体变得不像自己的,疼痛从皮rou一直蔓延到大脑。 美丽总是伴随着丑恶,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苏悦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事情,即便如此……也有对她们施予援手的人。只需牢记父亲临终的话语,知道她尚有要守护的人,不背叛自己的本心,便不会迷失,便不会成为那样丑恶的人。 苏悦失去了意识,等再恢复过来时,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她不敢吐,怕脏了地,惹恼了村里的大夫,就不给弟弟看病了。 有人轻抚她的背,给她递来一个盆,苏悦抬头一看,并非村里的郎中,而是身着墨衫的江湖人士,秀美温和,告诉她,没关系,吐出来会好受些。苏悦被踢打得胃部都痉挛了,所以想吐无可厚非,当即再也忍不住,那墨衫女子将盆放回地上,也不嫌脏,拿了根树枝翻看盆中的呕吐物,发现并无血迹,松了口气。 “没吐血就好,要不然伤了根本,你又是女孩子,将来可怎么办呢。”苏悦后来才明白,墨衫女子的意思是,少时被踢打吐血,以后会没法生养。 苏悦虽听不懂,但她明白过来了,这位大姑娘懂得医术,很可能是个大夫,仿佛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衣袖,恳求道:“求姑娘救我弟弟,他发烧咳嗽了好些天!” 女子温柔的安慰着快哭了的苏悦。“他没事,虽晚了些,到底性命无碍,只是身子骨比其他孩子弱,需要多加保养。对了,你们的父母呢?” 苏悦神色一暗,泪水从眼眶滚落。“我爹得罪了权贵,全家出逃的路上被山贼截杀光了,只剩我们……” 墨衫女子摸了摸苏悦的头,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既如此,你可愿随我入万花谷,谈不上锦衣玉食,却不会再挨饿受冻了。”苏悦当即挣扎下床,跪在地上冲墨衫女子磕了头。“我和弟弟的命都是你救的,从此我的命,便是您的。” 墨衫女子摇了摇头,此时苏悦才注意到,她们是躺在郎中家里,女子救她们用的药也是从这里拿的,但那个人如何肯收留两个脏孩子,看出苏悦疑惑,女子掩嘴轻笑,拨转着手里的玉笔。“那样的东西,人都不是,哪配悬壶济世,救你们的时候我便处理好了,将他埋在后院。” 苏悦目瞪口呆的样子,再次惹笑了女子,她说道:“怎的?你觉得我会杀人,心里害怕,不愿再与我扯上关系了么?如此也没有关系,我仍会将你们治好,之后的去留再……” 苏悦咚咚咚地扣了几个响头。“我愿随您去万花谷!或者说,苏悦愿拜您为师,终身侍奉,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第一次,有人不单单给了温情,更为她们找回尊严,像烂泥一样被践踏的生命,其实是等价的,要么就是苏悦被活活打死,要么就是郎中死于非命,很公道。 “师父,您可以把我弟弟也收了吗?从此他便是我师弟,也求您不要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愿做他师姐。”苏悦的请求让墨衫女子颇为好奇,她不禁问道:“为何?” “苏钰随着我受尽苦楚,又落下病根,再不如其他孩子强健,我不愿他还变成孤儿。全家灭门的人是我就够了,将来我会对他说,他并非一个人,不过是身体不好,家人将他送入谷中治疗,亲人们一直都在。” 苏悦的谎言,也是对弟弟的爱,尽管在墨衫女子看来,十分笨拙,毕竟只要是谎言,就有会被揭开的那天,但她仍然尊重苏悦的决定。 “苏小姑娘,我叫方代檀,今后请多指教了。” 入谷后,苏悦与苏钰见到方代檀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都是由师叔教导,即使如此,两人也非常喜欢方代檀,师父每次回来都会带许多好吃好玩的。 方代檀因为收了徒弟却不好好教养,常被她的师弟冯绛念叨,她最后总以玩笑带过,说徒弟是捡来是给她收尸用的。 之后还真如方代檀所说,苏悦和苏钰第一次出谷,就是去接她的骨灰罐,也因这个契机,才在谷口捡到了一个弃婴,取名林芸。 那一年苏悦十三岁,苏钰八岁。 两个人自己都是孩子,哪里养得好小娃娃,担子到底还是轮到了她们师叔的身上。在林芸两岁左右,冯绛也走了。师叔的离世是个转折,从此之后,苏悦放弃医道,专攻花间游,而苏钰则相反,只修离经易道。 藏剑山庄送来了一个与苏钰同岁的孩子,因两人身世相仿,所以就放在一起就医学习,混熟了之后就成了朋友。看着给林芸洗尿布的苏钰,叶亦涵抱着手站在一边,他可不想照顾那个烦人的小东西,怕被拖下水。 叶亦涵的视线从屋外明媚的景色,移到了苏钰身上,问道:“你的家人把你送来之后,没捎过信吗?” 苏钰和苏悦还在为冯绛守孝,向来身着墨衫的万花弟子,白衣孝服瞧着颇为新鲜,叶亦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苏钰五官清秀,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叫人忍不住呆看。“收过的。” 正说着苏悦一头碰了进来,差点把叶亦涵给撞倒,幸亏她眼明手快,揽住了叶亦涵的腰,将人搂回怀里,惹红了叶亦涵的脸。 十五岁的苏悦,长发披肩,就如瑶池仙女一般,但凡看上一眼,都会让人怦然心动,但仅限于静态的时候。 虽然方代檀常常游侠在外,总体来说依旧是温婉的性子,苏悦则不同,墨笔夺魂,性格跳脱,常做些离经叛道的事。万花弟子多为文人,却不拘束天性之中的狂傲之处,所以也没人说她,而那个总是念叨她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苏、苏悦。”叶亦涵身量比苏钰高,所以被女子搂在怀里的时候,一对酥胸恰巧就在视线正中,叶亦涵慌得要死,眼睛和手完全不知道往哪里摆。 苏悦看他如弟弟一般,自然不会多想,手上巧劲一卸将人拨开,去抱床上的林芸。“都说藏剑山庄君子如风,我长你那么多岁,连声jiejie都不曾听过。” 叶亦涵方才被苏悦拍在了墙上,揉了揉被撞红了的额头,扭头道:“不叫。” 师叔还在的时候,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带孩子,况且最麻烦的两年已经过了,所以苏悦他们接手,也能处理得当。她拿起一旁的拨浪鼓逗弄怀里的小林芸,随意问道:“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听到叶亦涵这么说,苏钰不禁轻笑出声。“……我知道为什么。”叶亦涵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才不信苏钰的鬼话,定然是想诈他。 苏钰将洗好的布片抱出去晾晒,叶亦涵立刻追出去,说道:“你怎么会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你故意骗人的!”苏钰也不理他,晒完后慢条斯理净手,又整理好衣襟长发,依旧笑意盈盈。 “笑什么笑,你!” 苏钰不等叶亦涵说完又回屋,小少爷忙着追上去,却见苏钰坐到了床边,靠在苏悦肩上一起逗弄小林芸。两个极好看的人凑在一起,活像一幅画,该是赏心悦目的场景,却让叶亦涵当场发作,抡起腰间的重剑就想砸过去,但考虑到他的准头一向很低,又怕误伤林芸,还是忍耐了下去。 “男女授受不亲,再亲密的师姐弟也不能,也不能——!” “不能?”眼见着苏钰变本加厉要抱住苏悦的脖颈,叶亦涵立刻换了轻剑,剑锋一撩,直接将两人隔开。 林芸奶声奶气的说道:“漂漂,漂漂。”好奇的去摸剑锋,结果划破了手,当即大哭起来,叶亦涵吓得收剑,却不如苏悦快,兰花拂xue手的气劲直接打在他的手腕上,轻剑应声而落。 “芸儿没事,没事,师姐在呢,不哭不哭。”苏悦一边哄一边将嫩白的小手指含在嘴里,林芸最喜欢苏悦哄她,当即也不哭了,眉开眼笑的喊着师姐师姐,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实在可爱,苏悦的气也消了大半。 苏钰摇着头将一脸不服气的叶亦涵拽了出屋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叶少爷,你喜欢我师姐,对么?”不知是心事被道破,还是苏钰太过直接,弄得叶亦涵呆立当场。 “我也喜欢师姐。”听到这句话的叶亦涵可算回过神了,下意识就去摸后腰的重剑,却被苏钰按住了手腕,当即疼得倒吸一口气。“方才被师姐打得地方还没好呢,又想摸剑了,真是个二愣子。我对师姐是家人的喜欢,不是要娶她做妻子的那种。” 自己的好兄弟知道了心事,叶亦涵想了想也过得去,尤其少了个强力的对手。“那还好,你要是真和我抢,她肯定不会选我。” “自然的。”苏钰边说边在气xue上一揉,痛得叶亦涵眉头紧皱,哼出了声。“话说,你什么时候喜欢师姐的啊?” “就她第一次去藏剑山庄接我的时候,我们家严格来说是外门弟子,其实并没有多风光,我常被内门的孩子打压。”苏钰找来药膏轻轻涂抹,叶亦涵顿感清凉,疼痛缓解了不少。 似是想起初见场景,叶亦涵眼中全是笑意,继续说道:“最狼狈的时候被她碰上了,然后她二话不说拎着我就去讨说法,让我同那个孩子打,然后她与大人打。都说万花谷的女子温婉和善,她……实在与众不同。” 苏悦受方代檀影响很深,从骨子里像她,由男性的师叔教养长大,又少了些细腻温婉,却也更直率可爱。“确实是师姐会做的事,师傅在世时亦常说,丢人没什么,但不能丢了气性,即便打不过,在气势上也不能输,让敌人对你的不屈,感到恐惧。简单来说,即便暂时打不过,也不是好拿捏的,做她的徒弟,必须有这点出息。” 叶亦涵捏住苏钰的肩膀,随便晃了晃立刻嫌弃,明明跟他的重剑差不多的分量,还说出如此帅气的话。“就你这身子骨,打得过谁啊?况且你也只修习医道,对武功半点不碰的。” “我虽只懂医术,却也不会给师门丢脸,学离经易道的人,必须坚强。”苏钰似是想起什么,又把叶亦涵扯远了些才开口道:“你们江南专出美人,不说藏剑山庄了,周边七秀坊,长歌门都有好多漂亮jiejie,你是不是山珍海味看多了,图个新鲜喜欢我师姐?” 不怪苏钰这么问,他们才十岁,对有好感的女孩自然会想着能做妻子就好了,会有憧憬,但不过是孩子间的玩笑之语,等到长大,真正明白情意时,会有怎样的变化,谁又知道。 “苏钰,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叶亦涵这辈子就娶苏悦一个!”身着明黄锦衣的小男孩,豪情万丈的说出誓言时,顿时传来笑声,是苏悦抱着林芸出来,全听到了。不等她开口,羞成大红脸的叶亦涵一个鹤归不回头,飞速跑掉了。 苏悦将林芸放到地上,看着她笨拙的跑跳,不觉露出笑意,接着又冲苏钰说道:“跑得真快,可惜了那些花花草草,又要被叶小少爷荼毒,毕竟他一害羞就会风来吴山,不知有多少要被连根卷走。” “师姐,他可是说出真心话了诶,就只关心花草吗?”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去嫁人?放心不下啊,不管是芸儿,还是你……况且是小少爷说着玩的,哪里能当真,过个两年一准儿忘了,再说他同你一样大,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你师姐都几岁了?”苏悦是真把叶亦涵当个小弟弟来看,只当稚子戏言。 苏钰笑道:“我倒是宁可是真的,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的话,省事。” 苏悦摇了摇头,俯身在苏钰鼻尖一点,佯怒道:“淘气,连师姐都敢打趣了。” 宫素觉得苏悦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没来由想让人亲近她,并非是因为她漂亮的脸,或者其他什么,当她想再多看看苏悦的时候,景色陡然一变,却成了一座废弃的道观。 梨花树下立着白色身影,即便知道他听不见,宫素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兄。这时的颜子觉不过十七八岁,一头黑发用高高的道冠束起,十分的干净利落,依旧是那张如同雪雕冰塑的面容,却带着几分少年气。 枝杈上坐着一个人,月光从黑云中慢慢透出,将他的脸一点点照亮,一名与师兄看起来差不多年岁的万花弟子,身着墨衫,眉目如画。 宫素下意识的唤了声:“花师兄?”话已出口才想起,这是过去的记忆,他是苏钰。宫素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苏钰和苏悦实在太像了,尤其眼睛。 “花是你折的么?” “对。” 颜子觉也不多言,当即拔剑,他此时使用的佩剑不是灵霄,银光闪过,剑锋不知斩到了什么,一阵狂风乱舞,将梨花吹得四散而落。 颜子觉黄符一掷,口中念念有词,当即布下气场困住了看不见的妖魔,随即在凄厉无比的尖叫中,将它收入了自己的葫芦中,树上的苏钰看得目瞪口呆。“乌、乌妖被你收了?” 颜子觉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苏钰面容带怒。“道长年纪轻轻,道法却如此精深,莫不是纯阳宫弟子?” 颜子觉闻言一怔,又点了点头。 “若我说,方才被你收伏的乌妖,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坏,它与这棵梨树是朋友,后来梨树病了,它消耗修为将病灶集中在梨树的一段树枝上,托梦于我,恳求我将其切落,让梨树早日康复。” 乌妖本体为乌鸦,既不为人类所喜,亦不为妖怪所亲,除了修炼它没别的事情可做,因此修为不低,若非梨树得病,乌妖流连不去,颜子觉想要收它,没那么容易。 苏钰从树上跳下,拱手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它虽是妖类,却具仁心,还望道长高抬贵手,放这乌妖一马,苏某感激不尽。” 颜子觉将腰间雕刻着花纹咒语的乌金葫芦解下,在苏钰面前摇了摇。“没用了,凡是收入此间者,魂魄消融,修为尽失。”苏钰不知该惊异于颜子觉的漠然,还是这葫芦的霸道。 “我听闻纯阳宫的道人,虽降妖伏魔,却也明辨是非,你这样行事……你……”苏钰本打算继续同颜子觉理论,忽见诡异之景,不由得呆住,原本洁白无瑕的梨花,突然变得血红无比,颜子觉立刻反应过来,是梨树恰巧幻化成妖,虽没多少妖力,一并收了也不亏。 哪里料到,不等他出手,粗壮的树木竟瞬间枯萎凋零,血红的花瓣将两人笼罩,黏腻的香味搅得苏钰心烦意乱,竟是想吐,随后两人手心都显现出暗红色的花型纹路。 苏钰看着自己的手心,怔怔道:“这是什么?” “诅咒。” 梨树以生命为代价,对两人下了咒。听完了颜子觉言简意赅的解释,苏钰将手捏紧,看向后方已经枯萎的梨树,苦笑道:“没想到脾气还挺暴躁,只是梨树大爷,冤有头债有主,捎带上我算怎么回事?” 苏钰当然不懂,就像人们会供奉神佛一般,即便是妖怪,只要有人信仰,便会获得新的力量,要不怎么说,人乃万物之灵?自古梨树就被人们赋予了‘离’的意思,所以它的诅咒必定是双数,分离便是应咒。 颜子觉的师父要求他必须将乌金葫芦灌满,否则便会反噬,将他自己收进去,所以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他捡起一根枯枝,在二人脚下画好法阵,捉住苏钰的手,掌心相对,开始施法。 苏钰身侧的颜子觉默念咒语,若神仙中人,但见他身上蓝光衍生到脚下的法阵,霎时星光满布,如同置身星河当中,美不胜收。都说万花谷中星望月,岂知今夜方初见。 随着星光消散,苏钰收回了手。“道长,还在诶。”颜子觉本以为万无一失,连忙看自己的手,苏钰没说错,暗红的咒依旧清晰的印在手心当中。 看颜子觉一脸懵,苏钰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终于惹怒了他。“很好笑么?这是极重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