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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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先生，您确定吗？” “是，是的！我想尽快投入学习！” “好的，我知道了。那请您去准备一下吧，今天正好是第一雄虫学院的报名日。” “麻烦管家先生了！” …… 铭仔细地挑选衣物，最后勉强选出一套纯白色的柔软蓬松的东西。 这套衣服昨天还没有。 废了点功夫，终于把那东西裹在自己身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铭终于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衣服很好，轻薄却不透，柔软飘逸的层叠结构像一堆白雪，袖子很宽大，袖口和领口收紧，白色的类稠质结构上绣有银色暗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内扣。 裤子的设计类似衣袖，同样长而飘逸，也在脚踝处收紧，腰部则没有多余的设计，因为被完全淹没在垂下的上衣中。 整套衣物浑然一体，好看又舒适，让他像一个可爱的鲜奶油小蛋糕。 该死的鲜奶油小蛋糕，该死的雄虫审美。 可惜，少将大人早已离开，在他醒之前。 不然还能让那位大人看一看他的新装扮，说不定那位大人一激动，就把这份可口的小点心“吃”掉了。 铭不无恶意地想。 他现在也摸不清那位大人的态度。双方虽然没怎么交流，但是他今早起床更衣时就发现，他衣柜里，昨天那些分外嫌弃的衣服全都换掉了，而能指示这一点的，只有那位在自己的房间里装了八个摄像头的少将大人。 虽然虫族的雄虫十分高贵，所有雌虫对雄虫都有天然的好感，但铭知道，这种本能的压制对贵族可起不了太大作用。 或许……这位少将讨厌他？ 这并非不可能。 有些身居高位的雌虫会患上一种心理疾病——虽然铭个人不觉得这是一种病——叫作“厌雄症”，对雄虫会违背本能地感到厌恶。 患上这种病的雌虫一般会隐藏，有的选择悄悄治疗，有的干脆不治疗，想办法掩饰。 仔细想想，一个少将在E区婚配所挑雄虫，一个A级贵族雌虫选择一个B级平民雄虫，这个雄虫长得还不算出彩，除了好拿捏，铭想不到别的让洛伊选择自己的理由。也许他的关怀是想堵住自己的嘴，毕竟，患上“厌雄症”的雌虫一旦被爆出，他的仕途基本就断了，公众不会允许不爱护雄虫的雌虫当政。 “铭！你给我出来！” 门外传来暴躁的怒喊，紧接着是踹门的声音，迫使铭将注意力投向门外。 “奇亚少爷，您……” “闭嘴！洛特，是不是你！” “奇亚少爷，请您冷静一点……” “你们一个二个都是这幅嘴脸！你们不就是想……” “这里是二少爷的房间，请您三思。” “啊！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铭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墙上。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好不要开门。 “铭！你这废物！懦夫！” 一阵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远去的乱叫。 铭听见一声叹息。 接着是管家洛特沉稳有力的声音:“铭先生，可以出来了。” 铭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看见依旧整齐的洛特和丝毫未变的走廊。 “我们出发吧。”洛特把门完全拉开，趴在门上铭险些一个踉跄。 铭眨眨眼，小心地问:“奇亚他……” “他没事，只是心情不太好。您知道的，未成年的幼虫不太会管理自己的情绪。”洛特打断他。 铭将剩下的话咽回肚里，沉默地跟在洛特身后，两虫离开这座华美的贵族宅邸。 五日后。 铭坐在宿舍中，仰望金属色的天花板。 宿舍的外表是白色的联排别墅，一栋三层，一层住一名学生。 路上他有听见学生抱怨，似乎别的雌雄合校的雄虫都有单人独栋别墅，附带周围至少十里地的花园，因为第一雄虫学院的学生全是雄虫，所以雄虫住宿待遇比起他校低上不少。 这很正常。别的学校费劲心思吸引雄虫入学，而第一雄虫学院是雄虫挤着入学，到手的往往不再珍惜。 不过，真正想住宿的虫少的可怜，因为雄虫学院禁止雌性进入，那些大少们哪里少的了仆从和妻妾的环绕？ 铭于五日前，在管家洛特的陪同下来到这所学院，最终报了艺术系的现代绘画。虫族的现代派绘画不讲究章法，追求个性与视觉冲击，说实话，洛特十分意外他会选择这个专业，不过稍加思考后便明白了:这只雄虫没有绘画基础，只有天赋和热爱，那现代绘画确实再合适不过。 之后，洛特带他购置了一些开学用品，几乎每一件都有询问他的意见，之后他们便匆匆回到主宅，准备迎接晚上真正的“家宴”。 少将大人有一位严厉的雌父和一位冷淡的兄长，以及……一位活泼的雄父。 真是不可思议，这样冰雪似的父子三虫，居然会有这么活泼的……呃，其实也不是很奇怪。铭看到了鲜艳的洛奇亚小少爷。 少将一家中，少将和他的雌父同为银发，他的兄长和雄父则为黑发。洛奇亚的原发色不好判断，虽然洛伊的雌父和雄父分别为银发和黑发，可他不确定洛奇亚是不是雌君所出。虫族的规矩里，所有诞生雄虫必需归雌君名下，有平等权利继承家产——当然，能生出两个以上雄虫的家庭非常稀少，不管娶多少，贵族亦然，所以财产分配尚且还算和谐。 这家人的瞳色也很好看。洛伊是冰蓝，看来遗传自他的雄父，非常纯粹、美丽；他的雌父则是烟灰色，深沉而忧郁，为这位严肃的大家长添了些别样的气质；他的兄长则是二者结合，深邃神秘的灰蓝色就像暴风雨中的大海；至于洛奇亚，考虑到他可能贴了美瞳，没有参考性。 与这不太像贵族的贵族一家吃过饭后，铭本来是被洛伊的雄父传唤了的，可是对方突然接到紧急工作通知，于是给他留了个联系方式，之后竟再也没见过了。 这一家子，除了两只雄虫，都安静得可怕，若非偶尔的眼神交流和默契的氛围，简直让人怀疑是陌生人。 宴后第二日，所有虫便回到各自的所在，即便是洛老爷和家主（洛伊的雌父和雄父）平日里也不住在本宅，他们住在军部内部的分配房，洛奇亚也是在学校附近租房住。 铭来到少将大人的私人居所，是建在没什么虫的中心区郊区的独栋别墅，环境很不错，房子也很好——好到就跟新的一样，完全没有居住痕迹。 听说少将大人住军部宿舍，真是出乎意料。 再之后，铭便以想早日熟悉新环境、学习新知识为名，提前入住学校宿舍。 无人阻拦。 自大“新婚”后，铭再也没见过这位少将大人。 挺好的。 “嗨！铭！我回来了！” 伴随着房门开启的轻微声响，一道声音炸响在静室，如夏日阳光下的山泉，清透又温暖，充满生机活力。 这是他的室友，梅洛斯。 梅洛斯·伊恩。 伊恩家是议会体系那边的。 帝国有两大体系，皇廷和议会。两者并无直接隶属关系，是平等的。 皇廷和议会两家的最高领导人分别为皇帝和议长，二者都不是世袭。 听说，远在虫族星历之前，也就是虫族还未踏入星辰大海的时代，远古母星上有许多支虫族部族，最后经过厮杀、进化，只有两支在母星毁灭前进入太空。 这两支开始时各自为政，形成帝国和联邦两大政体，后来经历一系列斗争与合作，最终合并为同一个政体。 两边虽然语言文化不同，生理结构也有细微差异，但并无生殖隔离，确实是血脉相连的同族。 铭是在帝国辖区生活的，学习的是帝国语系。不过，通用语是每个虫崽的通识教材里都有的，有志向考大学的铭自然有好好学会。 事实上，这两年，年轻虫族渐渐抛却文化隔阂，越来越多的虫使用通用语，除了两边的贵族和极其混乱封闭的区域，许多平民虫都只学习通用语了。 关于姓名的制度是全国统一的，梅洛斯有姓，所以毫无疑问，他是贵族。 不过，伊恩家只是这两年的新晋小贵族，他的父辈凭借出色的经商头脑挣来了自己的族姓。（简单的来说，就是土豪） 铭住在一楼，梅洛斯住在二楼，三楼是一位没见过面的学长，听说也是议会体系的，而且不是伊恩这样的小姓，而是“五巨头”之一的莫特家。 “快看！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梅洛斯蹦跳着来到铭身旁，他的的私人助手提着一袋东西放在茶几上。 身旁的沙发猛地陷下去又弹起来，是梅洛斯跳坐进他身旁。 梅洛斯的光脑射出一道蓝光，拳头大的、悬浮在半空的私人助手变形成手环，套在梅洛斯手腕上。 袋子的口已经敞开，铭透过敞口看去，看见一卷白色的布状物。 “这是什么？”铭好奇地问。 “哈哈！是空白壁纸！”梅洛斯笑着回答。 学生宿舍是用类金属材料建造的，允许学生自行装饰。不过，由于学院不允许雌性进入，能自己动手装饰的学生非常稀少。 没等铭做出反应，梅洛斯便继续说道:“铭，你不是绘画系的吗？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自己画，就买了空白可绘壁纸和相应的颜料。” “这，这怎么好意思……”铭慌忙摆手拒绝。 “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嘛！”梅洛斯一把揽住铭的肩膀，“而且，我那层也还没装饰，我是想让你帮我一起画了的，反正我也没什么艺术细胞。” 梅洛斯是金融系的。 铭放松下来。 “谢谢你，梅洛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画的。” “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开始吧！”梅洛斯拿起一卷空白壁画纸，拉着铭的手站起来，兴冲冲地寻找下手之处。 “欸？不先去吃午饭吗？” “我叫了外卖啦，等贴完壁纸大概就能到啦！” …… …… 军部，办公区。 “少将，铭先生今日的报告送来了。”棕发绿眼的副官莱斯利敲响洛伊办公室的门。 “传给我，我闲下来再看。”洛伊头都没抬一下。 莱斯利打开通讯，看见前几天的报告仍是未读。 他反手关好门，靴子后跟相碰，“啪”的一下立定站好，提气“汇报”: “报告长官！铭先生连续三天午餐吃的都是油炸食品，这对长身体的雄虫是十分有害的！” “您身为他的雌君，您有义务为他的健康负责！” 洛伊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副官。 “莱斯利大校，既然你也知道，他是我的雄主，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指指点点的？” “你为什么私自查看我的雄主的生活报告？” “回答我，莱斯利大校。”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