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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抵达了落于大陈北境的开河郡。 郡丞和守将接到了陈军将至的消息,早早的便站在城门上等候,天色渐昏时,蜿蜒的长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战甲簇成的影子,紧接着,兵戈铁马踏地的钝钝声响从地下接踵而至,王军的队伍出现在了视线里,趁着拢上来的暮光,济济相接的战甲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直若一条游巡在旷野里的魏巍长龙。 郡丞大喜,转身便朝守兵喊道:“王军至,开城门!” 从战事骤起至今,日夜等待硬撑的时辰实在太难熬。 侯在城门里头的兵士们心中亦是焦灼,听见这一声,无异于沉在水里的人捉住了浮木,脸上都顿时浮现出了振奋的鼓舞之色,城下隐隐有些躁动起来,郡丞急慌慌提着衣摆下得城门,看见士兵们的反应,忙唬着脸沉声命令:“肃静!” 转过身往城门外去时,脸上笑意却也压不住的越来越深了。 王军已至近前,大面的旌旗飘扬鼓动,一个刚劲有力的“陈”字舒展在风里。 第49章 鸿雁 郡丞迎上前去, 躬身躬手见礼:“见过苏将军,司徒将军。下官已经等候多时,还快请入城, 允下官为将军和将士们接风——” . . . 京中夜色渐浓, 成斐从衙门回到府里,从丫鬟那里取了药, 端去了成相房中。 成相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些,此时正靠在榻上, 拿了一卷闲书打发时间, 看见成斐进来, 将其放在了案边:“阿斐来了。” 成斐应声走近,侍他服了药,成相道:“你既忙, 不必每日都过来,下人们伺候的很好。” 成斐温声道:“近来事情并不多,父亲现下感觉可好些了?王太医给了我一些药膳的方子,明日就可以交给厨娘去做了。” 成相颔首:“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 你只管处理好自己的事,不必挂心府里。” 成斐将药碗放在案上,笑了笑:“儿子能应付过来的。” 成相微皱了下眉:“我这个病来的太不是时候, 倒给了襄南候空子,平日里做事,可要当心着他们。” 成斐欠身应了,又听他道:“阿斐, 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你虽与旁人不同了些,少年意气也不要用的过了,偶尔让一步,焉知不能以退为进?” 成斐抬眼,房中静默片刻,他点头:“谨遵父亲教诲。” 嘱咐了成相早歇,才要回到自己房中时,隐在云里的半轮月亮慢慢滑了出来,院中的景物都像蒙了一层霜色的薄纱,身侧花枝上隐约响起咕咕几声鸟鸣,成斐抬手,一只灰鸽从枝叶间振翅而起,小小的爪子捉住了他的食指,低下脑袋在他屈起的指节上磨了磨小嘴。 成斐从它身上的竹筒中取出张纸条展开,其上墨书笔画银钩,只是有些潦草,像是赶时间写的,只有寥寥十八个字:“王军已至,人事皆安。疆景亦好,孤烟日圆。”下角落了阿棠这两枚小字。 成斐将其收好,眼底缓缓漫出了一点温软的笑意。 彼时陈军已然次于开河附近,苏阆独扎一帐,坐在地席上挑灯拭剑时,烛火飘忽了两下,苏城撩了帐子进来,递给她巴掌大的一坛小酒:“呐。” 苏阆冲他一笑,接过来拨开盖子灌了两口:“从哪里偷的?不怕父亲抽你。” 苏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撩起衣摆在她跟前坐下了:“白日里到镇上去了一趟,几个铜板换来的呗,”他边喝边道,“反正都安排好了,战前来些权当壮胆罢,左右也醉不了人。” 苏阆挑眉:“我看你到时候冲不冲在最前头。” 苏城笑了两声,磨挲着手中酒坛,话锋突然微微一转:“你觉得司徒将军其人如何?” 苏阆抬首,想了想:“倒是相貌堂堂,只是若要带兵的话,我总隐约感觉…和气有余而刚性不足。” 她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司徒尹将将年过四十,公侯之后,能官列副将亦有这个原因,其位在苏嵃之下,虽不在苏家军中供职,二人也已然在京城王军里共事许久,只是前些时候苏嵃事忙,王军中事一般都交给了司徒尹等人负责,因此次战事不小,江涵拨派王军与苏家军同编为伍,共抗北狄,他自然也在其中,身旁新纳了一名军师,唤做徐漮。 也不知那个徐先生用了什么法子,司徒尹将其视为心腹,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会听用,奈何那个徐漮又是个事儿多的,非正道不行,非民地不次,有点空闲还得烧烧乌龟壳子,横生出不少小枝节来,若非苏嵃雷厉风行,他们怕是两日后也到不了。 苏阆话音微顿,又道:“不过也没关系,横竖有苏总兵在呢。” 苏城颔首:“我也觉得,说句后辈僭越的话,太容易被他人左右,并不适合调兵遣队。何况…”他看向苏阆,“徐先生虽有谋略,奈何为人太精,他未必驾驭的了。” 苏阆笑道:“你才认识人家几天,怎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了,难不成,是看面相?” 苏城昂首将坛中余酒灌尽,喉结滚动两番,而后擦了把嘴,挑眉道:“古人云人不可貌相,亦云相由心生,”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对着眼睛一指,嗓音稍压,“得看到这里头去。” 苏阆轻笑,喝了口酒:“故弄玄虚。” 苏城也不在意,将空酒坛子往地席上一撂,起身朝帐外走去:“不信拉倒,早点歇,明日还有的忙呢。” 苏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外,草草拾掇拾掇,拉过一旁毯子,吹灭了灯,帐中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苏嵃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身边从未带过军师,用苏将军的话来说,他自己就是军师,没必要平白再加一个人的口粮钱。 常胜将军苏嵃从不说大话,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时候,边关消息传至京中,陈军始战告捷,已收复怀承两地。 江涵亦喜亦忧,战势倾向了大陈这边,正是一鼓作气,速战速决的好时机,可京中的皇帝和边疆的将领心里都清楚,因着今年闹的那一场旱异,军中后备粮草不多了。 且完全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的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涵坐在御书房里,午后余晖从窗外透进来,洒到案上的两封战报上,愈加墨色沉沉。 手边沙漏泄尽时,他从案后站起身:“传朕的命,召成侍郎。” . . . 军中战事初歇,幸而夏日里野草正盛,苏阆割了许多,放到赤卢跟前由它吃着,挽了袖子刷马,忙活间身旁经过三三两两的几个兵士,目光都朝这个方向投了过来,飘过几声窃窃的私语。 “哎,说真的,苏副尉也是个美人呢。” 被他暗中碰了一下胳膊的兵士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