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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那宫墙之内、巷道之中,近百将领血溅当场,方砖地上断肢飞散、琉璃瓦上血滴如注,直若下了一场血雨,洒扫的宫人清洗了数月都不曾洗净。 直到现在,文华殿前巷道的砖缝之中,尚还余着暗黑色的血迹。 也就是自那时起,先帝爷将燕息之所由文华殿迁到了承明殿,而文华殿经过重新修葺之后却一直空置着,再也不曾启用。 思及前事,傅庚的脸色越发沉凝。待回府之后,他便叫人将胡仲请了进来。 胡仲已是望六十的人了,须发皆是微白,然精神却很矍铄,一双眸子清光内敛,蕴着睿智的光芒。 胡仲一进屋,傅庚便将从人皆遣了出去,又叫行舟守在门口,方低声将皇帝下旨重查许衡一案说了。胡仲便捻须微笑道:“大人此计大妙,轻轻巧巧便逼得圣上动了手。若非那裴家急着立太孙,也不会叫圣上瞧见如今朝堂之上的态势,便不会重查旧案。现如今这旨意一下,裴家只怕要慌了神。” 傅庚冷冷地道:“裴家当年便是以此案得了圣心。许氏阖族尽绝之日,裴妩却便被先帝爷指婚今上,裴宥官至兵部左侍郎,裴宽官至西北大营北营都督,裴守督军辽西。其后便是因了裴家助力,今上方成九五至尊,裴家更是权倾朝野。” 听傅庚直接便指名道姓地说出了元后姓名,胡仲不由面色微肃,道:“大人,慎言。” 傅庚将袍袖一拂,淡然道:“先生觉得,今上是如何想裴家的?” 胡仲沉吟道:“昔,受之恩;今,惮其势。” 傅庚点头道:“先生实乃一语中的。君臣相忌,便是我等之机。那裴家风光了几十年,如今也该收一收了。机缘巧合之下我查到了那枚鹰首蛇身之印,当年护国公一案却是有了转机。” 说到这里,傅庚的面色已是冷若寒冰。 ☆、第356章 当年护国公一案惊动朝野,先帝爷便是借助此案,将西北与滇南两处军权重新握在了手中。后又出了个六皇子刘筠,战功赫赫、出奇制胜,攻克胡狼国,更是令先帝爷放心地将大位传予彼时还是二皇子的刘简。 在先帝爷心里,新帝刘简有了亲弟弟的鼎力相助,背后又有裴氏一族的全力支持,必能稳坐龙庭。至于外戚势大恐成后患,彼时却是顾不得了。 四大世族势力盘踞近百年,门阀世家与中央政府之间矛盾已深,先帝爷穷其一生极力打压,却也只是稍有缓解而已。借助裴氏一族坐稳江山,当年亦是先帝爷的无奈之举。 其后,正因有了英王刘筠的存在,西北兵权得以分散,再加上威北侯在辽东日益威重,裴氏一族的力量却是被削弱了许多。至于其他门阀世族,亦随着新政的颁布以及流官制的实行,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 目下重翻旧案,护国公许衡通敌一事真相如何,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就算许衡当年真的通敌,傅庚也要将之翻成冤案。这是皇帝想要的结果,也是傅庚想要的结果。 思及此,傅庚面上的冷意又换成了淡笑。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淡声道:“说起来,一个死了多年的元后还能把持中宫,号令重臣,也算是本朝之大不幸了。如今也算是诸事归位,那位裴皇后么,也只好请她再往后靠一靠了。” 胡仲闻言面露疑惑,凝思片刻后方低声问道:“大人一直论及元后,难道……” 傅庚淡淡一笑,道:“圣上中宫空虚,我只是想要给圣上的后宫里充几个人罢了。” 胡仲面上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傅庚笑看了胡仲一眼,漫声道:“先生难道不知,古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有辗转反侧,思之不得么?我这个做臣子的,自是要为君分忧,解君相思啊。” 听了这话。胡仲脸的上惊讶之色越发地浓了。迟疑地道:“大人难道是想要……” 傅庚点头道:“正是。今上身边的后位,如今也该填上了。” 胡仲的表情立刻便从惊讶变成了震惊。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傅庚,良久后。那眼神便渐渐转成了恍然大悟。最后他的脸上已是露出笑来,轻轻抚掌道:“老夫明白了。大人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当真妙极。” 傅庚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盏,淡笑着道:“那许衡尚有一个孙女在世。” 他这话虽只说了一句。然而,这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足以叫胡仲半晌不曾反应过来。 不,这并非他不曾反应过来。而是他明明反应过来了,却仍是不敢相信。 傅庚明显是早有准备,甚至连那个许氏的后人也都握在了手里。看起来。他早就在图谋翻案一事。只是此前可能是因时机未到,所以他才一直按兵不动。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事情却是有了极大的转机。傅庚此时不过是顺势而为。将手上早就准备好了的事物,一样一样地抛出去罢了。 胡仲脸上的震惊表情。傅庚尽收眼底。他知道,他这番话说出来,老先生只怕要一晚睡不好了。 不过,他已经做足了准备,而今水到渠成。他只要轻轻推上那么一下,无论是裴家还是太子,只怕身上都要掉几块rou下来了。 傅庚目注茶盏笑而不语,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意。 对于这些朝堂之事,傅珺自是有所耳闻的。但她再是有所耳闻,也无法将尚林局的那具腐尸与护国公一案的重审联系在一起。 最近许娘子来得极少,每一次回濯雨堂皆是神色匆匆,说不上几句话便要走。傅珺所知的零星一点消息,便是在许娘子匆匆来去的那一会时间里得到的。 护国公案重审一事,在朝堂上引起了极大的动荡。 也许正因了这动静极大,外表看来反倒是一片安静。因此傅珺对此知道得一点都不详细,只知道此案很可能是一个大冤案,当年那封信很可能是有人伪造的。 而再多的信息,许娘子那边却没有透露多少。 好在傅珺对政治局势也只要知道个大概便够了。许多事情,只看大势走向便可知端倪。至于那些具体的权力斗争,傅珺这个前世的小警察自是既不擅长,亦不感兴趣的。 日子平静地滑了过去,四月初的时候,傅珺突然收到了许娘子托人传来的一句口信,说是要离开一阵子,请傅珺不要挂念。 这一句口信来得十分突兀,与许娘子平素的行事风格极为不符。傅珺在诧异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于是,她找了一天专门去问了傅庚。她知道,许娘子与傅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