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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从银华斋中出来,忽见芮央也在,不由得怔了怔。芮央以为她会有些难为情,可谁知,实在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锦瑟一怔之后,神色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淡定自若地伸出玉指,拈住松散的外衫,将自己的胸象征性地遮了遮,虽是行了个礼,却是极为敷衍。 她一腔慵懒地说道:“原来是正妃jiejie来了!你不必拿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得不到王爷的宠爱,你和我,原也没什么分别。”说罢,她便转了身自行离开了。 芮央无心与她争执,她一言未发,自扶了纷儿的手,回自己的明玉轩去。一路上,只听见纷儿似是喋喋不休地在为自己抱不平,心中却是乱糟糟的,一句也没听进去。 此时,她的一颗心,已经全都拴在了司暮羽的身上,今日一瞥,尽如那多少梦回中的白衣胜雪,衣袂翩跹;烟雨浮萍,一别经年,她没有想到,自己与他,竟会有重逢的一天。 那时,她正值豆蔻年华,而他,也不过舞勺之年。 芮央就是在瑶止国京郊的桃花源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那院子里,住着个好看的少年。 因为是私逃出宫玩耍,芮央每次都是便衣简从,轻纱覆面,那一次,她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院子,就在山脚下,她躲在山腰的大树后,便可以看见那个少年在院中读书练字。 小小的院落中,种了半院子的桃花,春天满园芳菲的时候,粉色的花雨落下,点点拂过他的墨发,他的白衣,和他如玉般的脸颊。他将花瓣捧在手心里,轻嗅着它的芳香,抿嘴一笑间,霎时明媚了满院的芳华。 他的笑容那样迷人,可是,他却很少会笑。 他有着超越年龄的清冷,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桃树下,冷眼看着那寂寞空庭。偶尔,芮央会看见一个眉眼可亲的妇人,出来为他添衣送水,他也唯有在和她说话的时候,眼底的积雪才见轻轻地融化。 有一次,芮央躲在山坡上,看见那白衣少年走出了院子,在院外的空地上放起了风筝,风筝飞起来的时候,她第一次听见他笑出了声。那笑声像一道冬日里的阳光,直直地映入芮央的眼底,也印在了她的心底。 可是,风筝的线断了,它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滚,不知道落向了何方,他落寞的样子,突然刺痛了她的心。 后来,芮央再去偷看他的时候,便会带上些自己喜欢的物什,放在他的门前。有彩泥做的猴子,各式各样的糖画,竹子编的蜻蜓······ 他最喜欢的,仍然是风筝,她送给他的风筝,每一个都是她亲手画的,芮央于琴棋书画上天资过人,她画出来的风筝,鲜艳明快,栩栩如生。 他每一次在院门前发现她送来的东西,那细腻得如羊脂玉一般的俊脸上总会浮现出惊喜,他会用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四下张望,想要去发现他的那个田螺姑娘。 每当这个时候,芮央就会躲在山坡上捂着嘴傻笑,那笑声没有发出来,被她堵回了肚子里,却从心底漾出一朵甜蜜的花来。 没有父王疼爱的芮央是寂寞的,她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这个同样寂寞的少年,可是,她却将她生命中所有的色彩捧给了他。那些泥人、糖画和风筝便是她生命里全部珍藏的生动世界,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她只想将自己仅有的色彩与他分享。 她想对父王说,赐她一个驸马,可是,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想问问他的名字和他的心意,却总是一次次羞涩得开不了口。 最后,芮央又给他做了一个风筝,这一次,她没有画山水鱼虫,而是在风筝上画了一个女子的背影。那女子身形纤纤,亭亭玉立,她将自己所有不敢启齿的心事,写在了风筝上,只有一句——待我长发及腰。 她将那个风筝放在了他的院门前,不多久,便天降大雨,她看着被雨水冲得面目全非的那个风筝,满心的期待都凋零成了无尽的萧索。 芮央那日回去,便着了风寒,大病一场。等到她病好了,再来到那个小院的时候,却已是人去楼空,桃花满地······ 流年似水,红尘一场苦盼,芮央没有想到,当自己长发及腰的时候,自己真的已经意想不到地成了他的王妃。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却并没有得到他的心,而他心之所系之人,偏偏是她的jiejie。 芮央这才想起,原来林姨便是当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妇人,只因自己并不曾太多地留意她,加上她这些年苍老得太快,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认出她来。 芮央深吸了口气,刺骨的寒风吸进口鼻之中,呛得她一阵好咳,咳得狠了,竟咳出泪来。纷儿慌得伸手去抚着芮央的后背,口中忙不迭地说着:“王妃快些进屋吧,奴婢这就去多加些银炭。” 芮央未答,只在恍惚间觉得,清幽的梅香中,竟平白添了几许苦涩。 ☆、第三十九章待我长发及腰 雪后初晴, 淡金色的阳光照得枝头的薄雪簌簌而落, 明玉轩不远的地方,是小小的流芳湖,湖上有个精致典雅的水榭, 名为流芳榭。 湖面的风带着透骨的寒意, 吹得流芳榭中雪白的帷幔临风起舞,远远地看着,像是从月宫飘落的仙子。 流芳榭中,芮央正在抚琴。 她不似芮裳明艳, 也不似锦瑟妩媚,她身姿纤纤,秋波如水, 神·韵中自带着一种动人的灵气。今日,她着一件素色的冬装,领口的风毛出得极好,环在她秀气的脸旁, 更将肤色衬得光洁细腻。 此时, 她坐在那流芳榭中,便已是佳人美景, 只见她手下轻重缓急,轻拢慢捻,曼妙的琴声如流水般泻出,时如花下莺语,时如幽泉鸣涧, 不知不觉间温柔了一池寒水。 琴声渐渐缓了下来,似有凝滞之音,转而又变得流畅而凄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人可诉的心事。 芮央的声音温婉清越,犹如甘冽的清泉,她一心沉浸在琴音里,不觉随着旋律轻声吟道:“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她流盼生辉的眸光渐渐变得黯然,声音也带着心酸,轻柔得几不可闻。 低头间,她突然发现身后淡淡的日光,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姿投影在她的琴上,而自己便被笼罩在那团阴影之下。 指间一顿,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回身,差点撞上一个玉雪清风的怀抱。 司暮羽不知道是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此时,他正看着琴怔怔地发着呆,好像在他的眼中,所见的只有一张琴罢了,而那弹琴的人,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琴声中断时,他微微地蹙了眉,似是有些惋惜之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