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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中外曰悫,表里如一曰悫;施勤无私曰惠,慈恩广被曰惠。甚好。” 高曜道:“父皇还说,待明年春天孤满十岁,便让孤做一个典军中郎将,领殿值羽林,由萧太傅带领,往省中行走。” 我沉吟片刻,微笑道:“殿下未冠而领殿值羽林,掌宿卫之职,这表明陛下十分信任殿下。南朝宋高祖刘裕之子刘义隆未满十岁便监四州军事、封徐州刺史,后封王取位,皆始于此。” 高曜嘿的一声道:“倘若这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为何不见jiejie恭喜孤?”我笑而不语。高曜又道:“jiejie知道的,外为屏藩与内为宿卫,全然不同。” 我恭谨道:“愿闻其详。” 高曜道:“当年戾太子刘据死于巫蛊之祸,太子之位虚悬。燕剌王刘旦以次第当立,便上书求入宿卫。汉武帝以其居心叵测,龙颜大怒,杀使者,削封地,从此厌弃刘旦。可见皇子掌皇帝的亲随侍卫,本来就是令人不安与不悦的事情。父皇此举,用意不明,孤甚为忧虑。” 我笑道:“不然。刘旦是自己上书求入宿卫的,但殿下却是……” 高曜的笑容饱含冷酷与讥诮:“若父皇真的这样信任孤,何至于非要在孤上学的时候,独自去长宁宫检视?jiejie,那封佛前的请愿策书仍旧没有让父皇完全释疑,是不是?” 我不假思索,径直道:“是。” 高曜面色一变,透出失望与悲凉:“还是因母亲自裁之事么?嬷嬷对孤说,于锦素与此事甚有关联。内中详情如何,请jiejie告知。” 我叹息道:“于锦素在流放西北之前,曾给慎妃娘娘写信,信中说,只要慎妃活着一日,殿下便永无出头之日。这封信被施哲找到,陛下这才赐死于锦素。此是宫中机密,我本不当告诉殿下。殿下听过便罢,切记不可告诉一个人去。” 高曜思忖片刻,抓着茶盏的左手剧烈颤抖起来,茶盏磕碰红木小几,发出格楞楞大厦将倾的频响。他的声音因胸腔的震颤而显得格外愤懑:“母亲终究是为了孤,如此也怨不得父皇疑心孤。” 我的声音却有我想象不到的冷静与寒意:“殿下所言甚是。殿下如今知道了,会如何行事呢?” 高曜合目长叹,眼角沁出泪滴:“孤是不会做这个典军中郎将的。孤想过了,若情势如此,孤便自请离宫,去给太子哥哥守陵。” 我一拂衣裙,起身敛衽下拜,郑重道:“臣女恭喜殿下。” 高曜并未唤我起身,也没有扶我,只道:“刚才jiejie不恭喜孤,这会儿倒拜。却是何故?” 正文 第134章 女帝师二(63) 我在他膝下仰起脸,微微一笑道:“殿下明明知道,臣女是不会为殿下执掌宿卫而欢喜的。殿下懂得避其锋芒,以退为进,‘得而不喜,失而不忧’[113],臣女钦佩不已。故此拜贺。” 高曜含泪而笑,这才扶我起身:“孤很小的时候,jiejie就教导孤,若遇父皇雷霆之怒,当避其锋芒,缓缓图之。孤记得清楚。” 我欣慰道:“此是殿下天纵英明,慎妃娘娘与萧太傅教导有方,臣女不敢居功。” 高曜道:“jiejie何必自谦。萧太傅学问是好,却不能公然教授孤如何揣测圣心、屈己谋事。母亲已逝,孤在宫中,只有jiejie。” 我微笑道:“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诎。殿下秉公持正,心性良善,从未行过谗[] 佞之事,更无一丝恶行。所谋之事亦是堂堂正正,稍稍曲桡,只是为了保全父子兄弟之情,并无歹意。” 高曜深为感动,道:“知我心者,唯有jiejie。”说罢深深一揖。 我又道:“殿下离宫守陵,不争而莫与能争,甚好。只是还欠一样。” 高曜道:“请jiejie指教。” 我冷冷道:“为皇太子守陵,亦是脱不开‘太子’二字。悫惠太子是周贵妃所生,是陛下寄予厚望的长子。陛下若往好处想,殿下此举便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若往坏处想,便是沽名钓誉,以情谋事。殿下要离宫避疑,当引慎妃之过为己过,为娘娘结庐守陵,静心忏罪。三五年后,殿下回宫,当以忠孝谦退闻名,胜于现在以机智敏慧闻名。” 高曜恍然道:“不错。既要退,就退到底。” 我又道:“只是,远离宫阙,则父子疏离。蔬食毁形,失锦衣玉食。殿下可要想好才是。” 高曜道:“难道如今就不疏离么?母亲既肯舍命一博,孤岂惜荣华富贵?孤要做一个新人,唯愿那时,父皇能信我几分。” 我微笑道:“磨砻底厉,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不知其益,有时而大。[115]殿下问心无愧,定然得天护佑。” 高曜道:“jiejie的教诲,孤谨记。” 当下命小莲儿进来换过了茶。我忽然想起一事,遂问道:“刘女史现下如何了?” 高曜道:“自宫人们去过掖庭属,刘大人便沉默寡言了许多。近日闻得父皇和母后有意在新年后晋封她为从六品女掾,这才好些。” 我叹道:“来日你离宫守陵,可要带刘女史去么?” 高曜道:“她若愿意随孤吃苦,孤便带她出宫。若她不愿意,便留在宫中随jiejie校书,或去做华阳皇妹的侍读。两可之间,孤并不在意。” 我笑道:“她若有心思,当随殿下出宫才是。” 高曜道:“孤看刘女史不是这等能忍辱负重的人。” 我笑道:“殿下也不能太小瞧她。” 忽见高曜探头过来,压低声音道:“父皇回宫也有二十多日,当问过jiejie了吧。” 我心中一跳,转头避开他的目光,明知故问:“殿下说什么?” 高曜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笑道:“看来孤猜对了。父皇定是问过,而jiejie没有应允。”我双颊一热,无言以答。只听高曜又道:“刘女史若像jiejie这般,连皇妃尊位也不放在眼中,倒还可能随孤出宫。可是她心浮气躁,哪有jiejie这般定力?” 我垂头不语。忽见小莲儿开了隔扇,从小丫头手中接了一碗药进来,说道:“姑娘,该喝药了。”我忙接过,也顾不得苦,一口饮尽。高曜看我喝过药,便嘱咐我好生歇息,起身告辞。 我送他到玉茗堂门口。但见一弯月牙低低挂着,群星闪耀。明天定然是一个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