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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容在风里渐渐变冷,仿佛含了银针一般尖刻森寒,一字一句道:“老太太这是给我作筏子呢,指着桑树骂槐树,有了这榜样,日后府里人也不对我事事尽心了。” 苟妪小心地贴在她身旁,笑道:“夫人多虑了,太夫人对你一向看重,今日不过是个意外。” “看重?”王氏“嗤”地一声,道,“那不过是两两相与的面子罢了,她不给我脸面,也要给太原王氏脸面。不过她心里面,到底看不上我是庶出。从前由着,只是没寻着由头,看,这一有机会便赶不及了。我要是听之任之,日后还有我王氏在这谢府的立足之地吗?” 谢妩姜却笑道:“母亲不放权,其实是为了祖母着想。祖母年岁大了,若是还日日cao劳,不是于己身康健有碍?母亲但凡心中存了一丝孝心,也不可让祖母这样劳心劳力了。” 王氏听她这样说就笑了,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好在,母亲还有你这个好女儿。” 谢妩姜道:“今日之事,母亲不要生气,五妹少不更事,回头我会训她的。” 提到这事王氏心里就一股气,冷笑道:“朽木不可雕也,她若是有你十分之一的聪明乖觉,便不会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谢妩姜蹙眉道:“依母亲之见,今日之事只是巧合吗?” 王氏看了她一眼,眉宇间也噙着一丝阴郁:“来龙去脉,我暂时也理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老太太怕是不会再任着我们了。她今天是折了我的人,明天不知道又是什么招,我且应着就是。” 谢妩姜盈盈一笑,双臂微微一展,微风扬起了她肘臂上的轻若无物的挽臂披帛,这样立于河畔,仿佛凌波仙子,不可方物。她笑道:“母亲觉得,三妹此人,如何?” 王氏没想到她提到谢秋姜:“三娘?” 谢妩姜低头敛了披帛,徐徐道:“自从寿宴那次被祖母罚了禁闭后,三妹和从前似有些不同了。” “确实是变了些。”王氏轻轻哂笑,目露不屑,到底还是瞧不上。 谢妩姜观她神色如此,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了,沉声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王氏闻言皱了皱眉,觉得她思虑过了:“一个黄毛丫头,她知道什么是权,什么是财,会专门和我们作对?左右是下面哪个不知好歹和她嚼了舌根,觉得我这个做嫡母的亏待了她,改日我给她送些新鲜玩意儿去,她也就不记恨了。至于这学堂嘛,既然老太太发话了,那便让她去吧。要想才学兼备,出人头地也是需要天分的,你看她那个资质,连你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谢妩姜细想也是,迎着风口哼笑一笑,掩嘴轻叹道:“也是个可怜人哪。” 第006章 各怀鬼胎 006各怀鬼胎 秋姜进到院内,还没靠近便看到了远远站在廊檐下的耿寿妪,和方才一般的装束,没一丝凌乱,仿佛等候多时了。 “夜间天冷,湿气重,三娘子快进去吧,别让太夫人久候了了。” 秋姜应了声,恭顺地快步上了台阶,步入内堂。 四壁熏香淡雅,太夫人谢崔氏斜倚在暖塌上,微微阖着双目,仿佛睡去了,容色安详。秋姜不敢轻心,低眉顺目地上前,屈膝道:“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谢崔氏动了动身子,方悠悠醒转过来。看到她,神色仍是淡淡的:“今天这出戏,你也见到了,觉得还精彩不?” 秋姜低垂着眉眼,闻言,神色怔了一怔,狐疑道:“祖母开三娘的玩笑了,冬日严寒,何况是大晚上的,又非祭祀神明,何人不受礼教在外唱戏?左右三娘是没有瞧见。” 谢崔氏安然一笑,接过了耿寿妪递过来的茶盏,一手微微按压,揭开后低头吹了一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有时,聪明太过反而不好,需知,聪明也有被聪明所误的时候。” 秋姜神色惶恐:“是不是谁在祖母跟前说了什么?” “哪里用别人在老身面前说什么,老身虽然年过半百,也还没瞎没聋。那月支香的事情,你眼巴巴地过来告诉了老身,不正是希望老身出这个头吗?老身在前面陪着她们唱戏,三娘,你在后头看戏,难道还不是看得精彩绝伦?” 秋姜低首道:“月支香的事情,三娘本来是不该过问的,但是,这是关乎府上银钱的大事。要是让小人一直猖獗,银钱都管不好,谢氏哪里还有兴旺的道理?” “你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吗?”谢崔氏笑道,“三娘,你自持小心,何以真的小心?老身都看在眼里的事,旁人岂有不疑心的?” 秋姜微微一凛:“三娘谨遵祖母教诲。” 谢崔氏道:“你是我的嫡亲孙女,祖母哪里有不念着的?这番话,我们只私下里说。人前,你还是要谨记八个字,前四个便是‘谨小慎微’。” 秋姜略一沉吟,恭声道:“不知这后四字是……” 谢崔氏唇边含了微笑,眼中透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味道:“无论如何,不管何时何地,你都要牢牢记住,你是陈郡谢氏的贵女、当朝大司马的嫡女、鲜卑皇族宇文氏的后裔,非等闲人可以比,非等闲人可以轻贱。‘兵来将挡’——你,明白了吗?” 秋姜身子微微一震,不觉抬起头。谢崔氏仿佛疲倦了,一手扶额,挥挥手让她退去。等人离去,耿寿妪上去为她添了茶水,低声道:“太夫人用心良苦了,也不知道三娘子听进去没。”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耿寿妪略一皱眉:“可惜有些聪明地过分了。” 谢崔氏微微闭眼,仿佛在轻嗅堂内陈郁的香气,神色稳定而慈祥,袅袅青烟中,仿佛庙宇中仅供世人参拜的神佛,高贵而渺茫,让人心生敬畏。耿寿妪跟了谢崔氏多年,想起当初出入府邸时那个逢人便笑的开朗女郎,不觉难以和眼前这个深沉诡谲的贵妇联想到一起。但是,这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岁月与经历把她们的影子重重地碾压到一起,折合到了一处,再不可思议也是确凿的事实。 谢崔氏的声音不咸不淡,仿佛还带着事不关己的散漫:“不管她聪不聪明,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王氏总有得头疼了。” 耿寿妪意会,不由钦佩道:“太夫人只使了这小小的力,便让夫人无暇顾及府里的琐事了。” “她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一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