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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胡向来虎视眈眈,都城卫军及边防不可轻动,北凉能迅调动的军队几乎都在鹰佐手中。孤军深入,后援乏力,如此情势下,若是再拖数日,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权衡利弊,鹰佐进退维谷。 * 谢珩接到禀报,说鹰佐欲见他时,并未觉得意外。 他已连着数日没能好生歇息,身体和精神皆已疲倦,斗志却日渐高涨。云中城外的蒙旭没有令他失望,数次突袭皆迅捷而勇猛,效果出乎意料。而在议和场中,鹰佐最初强硬傲慢的态度日渐收敛,代之以焦虑。 这当然是好事。 谢珩将杯中浓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水从舌尖蔓延至舌根,经喉咙入腹,除了苦,再无其他滋味。换作淮南那些文人,大概会说他暴殄天物。可此时,他急需这样的苦涩来振奋精神。 如常到得明光堂,里头鹰佐正来回踱步。 屋内别无旁人,鹰佐见到他,开门见山道:“她被劫走了!” 谢珩微露诧色,皱了皱眉,“是傅姑娘?何时的事?” “三日前。”鹰佐盯着谢珩,“太子不知情?” “近日琐事颇多,倒未留意。”谢珩揉着眉心,带出稍许调侃,“王子对她那般重视,应是安排了重兵看守。云中城里,谁敢如此大胆?” 鹰佐嗤笑,“是西胡在途中劫走。我的人来报,当时是贵国的土匪与西胡人勾结。” 谢珩哦了一声,道:“自从虎阳关大败,境内盗匪四起,叫王子见笑。” 鹰佐冷哼,“太子打算坐视不理?” “实不相瞒,而今的情势,我朝自顾尚且不暇,连王子要的东西都拿不出,哪还有余力剿匪?”谢珩瞧着鹰佐,觉出其中的怀疑,遂道:“王子既指名要傅伽罗过去,自然知她身世。傅家与我有仇怨,高家更有杀亲之仇,我朝皇上对他两家只欲杀之而后快。先前我力保傅伽罗,只是为践行诺言,如今她已是王子的人,我无意费力救她。” 他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令鹰佐将信将疑。 片刻沉默,谢珩又道:“西胡如此紧追不舍,难道这傅伽罗当真有过人之处?” “无非容貌过人而已。”鹰佐立时回答,继而笑道:“说起来那可真是个尤物,长得漂亮,又软又香,抱在怀里销魂蚀骨,跟旁的女人截然不同。”他做贼心虚,作势低头整理衣衫,并未留意到谢珩陡然转为阴沉的目光。 屋内片刻安静,鹰佐似觉尴尬,又笑向谢珩道:“太子对她感兴趣了?” “虎阳关外的事我无暇顾及。美人之恩,王子消受就好。”谢珩冷声。 漆黑的铁扇缓缓扣着檀木桌,他看向鹰佐时目光如鹫,丝毫不掩饰其中挑衅,“议和的事拖了数日,于你我都非好事。我朝皇上英明,起用了数名大将,他们眼见家国落难,群情激动,数度滋扰王子,连我也难以牵制。西胡连番生事,敢从王子手中抢人,显然有恃无恐。奉劝王子,见好就收。” 鹰佐冷嗤,眼色却愈晦暗。 傅伽罗被劫走,固然令他震怒,西胡与南夏土匪勾结的事,更令他心惊。 这番打交道,鹰佐只觉谢珩此人心机深沉,人在云中城不动声色,千百里外的谋划却令人心惊。蒙旭的威胁不得不防,若谢珩借着傅伽罗为引子,当真暗中与西胡合谋对付北凉,那可大事不妙。 他阴阴笑了两声,“我也想收手,可太子给的条件,算得上好?” “原先的数额上,我愿再加两成。”僵持多日后,谢珩终于松口,“王子意下如何?” 鹰佐微怔,盯着谢珩的眼睛。 片刻后,他缓缓露出笑意。 * 三月廿八日,僵持许久的和谈终于结束。 鹰佐率军撤离的当日,谢珩粗略安排了云中城善后的事,留下韩荀在此,便动身回京。 汶北被侵占了十二州城,其中官员或在战事中身亡,或被冲散下落不明,这些时日他已安排人专门往各处查问,待奏报送入京城,皇上自会有所安排。 蒙旭也重归都督之位,率兵镇守在虎阳关。 北地围困暂解,京城之中情势依旧不容乐观,内忧外患之下,谢珩归心似箭。 和谈的事尘埃落定,他对彭程等人也没了耐心,命余下官员在东宫两队侍卫的护送下乘车马回京,他只带了战青和五名亲卫,飞骑出了云中城。 汶水之南,听到北凉撤军的百姓们欢呼不止,先前的沉闷一扫而尽,街市巷陌渐渐恢复了生机。道旁的柳树早已郁郁葱葱,远近山峦黛青连绵,连岫云野风都增了意境。纵然京城中依旧杀机暗藏,谢珩纵马驰过时,依旧浑身松快,马蹄轻疾。 数日之后,进入灵州境内。 此处离汶水已远,毕竟未受战事侵扰,街市间更显热闹。 谢珩未露太子身份,沿途只以行客装束用饭投宿,特意骑马穿灵州城而过,瞧见百姓安居,颇觉欣慰。 出城向南,疾驰将近两个时辰,郊野间水山相绕,农田青葱。起伏叠嶂的山峦之间,有一座碧云峰耸入云霄,陡峭的山势如刀削斧劈。 峰下有处庄院,是灵州前任刺史躬耕田园之处。 谢珩催马驰去,穿过绿树掩映的小道,经过成片的农田花圃,终抵院门前。 繁茂葳蕤的紫藤架下,院门虚掩。 谢珩当先进去,走过松柏环绕的的卵石小径,就见一方太湖石在水间秀绝而立,池边站着的三人听见动静,齐往这边瞧过来。 须花白的老者身穿布衣,手中是修理花枝的大剪刀,旁边杜鸿嘉身姿笔直,窈窕少女则站在他的身侧,双靥含笑,秋波顾盼。 比起在云中城时的愁苦忧虑,她双眉舒展,唇角微翘,鬓边一缕青丝垂落在肩头,耳边红珠如滴,衬着腻白的肌肤,阳光下柔和悦目。玉白对襟半袖下,海棠红的襦裙随风微荡,亭亭立在水边,如在画中。 谢珩的目光不由逗留,举步上前,就见她跟在杜鸿嘉身后盈盈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三人齐声问候罢,伽罗眼中盛笑,软声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她睁大眼睛,下意识的看向谢珩。 夜色下谢珩背对着她,虽不辨神情,后背却紧绷着,怒气显而易见。 他喝命陈光将贼人带回,旋即转身看向伽罗,脸色不善,若有怀疑。 伽罗只好竭力起身,微弓着腰腹走过去。 “多谢殿下相救!贼人身上有民女的东西,能否容民女取回?”她抬头对上谢珩阴沉的目光,见他并未阻止,大着胆子走到贼人身边。许是方才受惊不小,这会儿又有侍卫环立,伽罗竟未感到害怕,径直从贼人腰间取出那枚珊瑚金针,就着地下野草擦拭干净。 谢珩沉默而立,待伽罗擦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