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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摆在大家面前最实际的问题还是裴喻的丧礼。死在上朝的路上,固然可以说是勤于王事,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也可以说是恋栈权位死不退位。否则何以成了摆设都还继续装聋作哑呢? 裴公子深明此理,在仆役报讯之后,火速赶到,头一件事就是拣出裴喻写好的乞骸骨的折子, 先把亲爹的名声保住了再号啕大哭!观者无不叹息, 都说裴喻真是可惜了, 竟没能过上休致的舒心日子。 两仪殿里, 桓嶷也是一声叹息。御史大夫的位置他也有构想的, 只是暂时还不用动——裴喻做得太合格了,什么事都不管。大案要案有崔颖, 弹劾参奏有费燮,上头一个裴喻总领,可换可不换。过二年裴喻做不动了, 或者有别的需要的时候,再动。 【唉,只好先动一动了,】桓嶷为难地想,【但愿不要出乱子呀。】一面批复了给裴喻治丧的折子,又准了裴喻子孙丁忧的折子。再派出使者,到裴府去表示慰问,另从内库里又拨了些钱给裴家治丧。一个皇帝对于不是很亲近但是印象还可以的大臣,也就是这么多了。 他还得考虑御史台的事,应付下一场。 闲人如梁玉就不必想那么多,她已到了裴府。说裴喻于她有半师之谊,有一半儿是往她脸上贴金,在这个时候她还依旧肯看面子来相帮,却又显得重情重义了。梁玉先见裴夫人,这位见面不多的夫人比上一回见的时候没见变老却变得憔悴了。 裴夫人房里许多人都来慰问,梁玉到了之后居然能挤到一个近旁的位子,与裴夫人拉着手说话。裴夫人的手湿且凉,哽咽着道:“才说要去汤泉宫那里的……这就走了……” 梁玉柔声细气地道:“大夫可以歇一歇了。” 裴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梁玉又低声劝慰,劝她节哀,请她保重身体:“旁的我不知道,只晓得在这个时候,您要是再倒下了,这家里还不得反了营?”这句话比什么“节哀”更有用,倒把裴夫人给劝住了。 裴夫人打叠起精神来,勉强道:“是呢,我可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了。” 一时裴公子又进来告诉裴夫人,朝给裴喻拟了谥号,定的是文忠。极好的谥好,裴夫人脸色略缓了一点。接着又有吊唁的宾客到来,裴夫人吩咐儿子去接待,转头却低声对梁玉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问他生前有无推荐的人选呢!” 【真是眼明心亮呵!】梁玉感慨一声,低声道:“都是为了国事么。”说着,攥着裴夫人的袖子轻摇了两下。裴夫人话出口就后悔失言,待见梁玉有回护之意,稍稍放心,不再多言,只是暗暗哭泣。 梁玉直陪到裴夫人出嫁的女儿从城外赶回来,才让位出去,带着萧容回家去了。 萧容也听到了裴夫人的话,直到回府却没有就此发表任何的评论,前任推荐后任本是寻常之事,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萧容担心她父亲萧礼。萧司空潇洒地走了,留下的担子都是萧礼的,万一御史台再来个不对付的人,岂不是要愁死? 萧容悄悄看了梁玉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又不好表现得太积极。梁玉则翻出几本书来,抚着封皮,面现惆怅之色,道:“这些都是当年裴大夫所赐,如今书还在,人却没了。” 萧容道:“也不知道谁能继续裴大夫的遗志呢?” 梁玉笑笑:“老话不是说了吗?子承父志。阿蛮呐,你去叫王吉利,把这书转赠给裴公子。告诉他,这是当年裴大夫给我的,如今转赠给他,他结庐守孝的时候时常看看,以慰怀念之情。” 阿蛮把话记了,又复述了一遍,问道:“他们要是不收呢?” “那你就拿回来。” 阿蛮答应着走了,小半天回来了,对梁玉道:“裴公子收下了书,说劳您还记挂着,他一定用心读书,不会辱没了父亲的清誉。” 萧容心道:【裴大夫不是治的呀……】不管他是不是治的,反正书裴公子是收下了,梁玉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心道:【裴公子此时最好什么都不要乱讲,想来裴大夫先前也不会旁生枝节。】她最担心的是有人利用裴喻的遗书做文章,提出新的人选之类的。即便是她也知道,如果要坑人,御史台是个好地方。 将裴家的事料理了,梁玉又担心起崔颖来。她算是崔颖的熟人了,知道崔颖的脾气,崔颖与桓嶷的关系不如与桓琚那般亲密。裴喻当御史大夫的时候,崔颖如鱼得水可以自由自在,换了一个人未必能像裴喻。崔颖的顶头上司,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就怕起了争执,到时候桓嶷又要头疼了。 崔颖还是刘洛洛的丈夫,刘洛洛也不容易。 【会是谁呢?】梁玉也不免猜测了起来,【不过他岳父是刘建,应该没有问题。】一旁萧容想了一下,还是小心地问了:“阿家,新的御史大夫,会是谁呢?” “啊?”梁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唔,是谁我说不好,不过我知道……不会是乱神的。” 萧容恨不得把这话马上就转给萧礼,萧礼在她心里是靠山一样的存在,但是梁玉看问题也很准,她很想让父亲与婆母两个凑一起商量一下局面,又知道这也是妄想,只好自己心里着急。 ~~~~~~~~~~ 萧容再着急也有个限度,梁玉说“不会是乱神”,她信了八分。 外面却有人坐不住了,裴喻五七一过,头一场雪飘了下来的时候,黄赞便向桓嶷提了出来:“御史大夫不可久悬。” 桓嶷让政事堂斟酌。 自萧司空携妻泡温泉去了,政事堂就只有三个人,黄赞、纪申、陆国丈,三人之中以黄赞的资历最老,当仁不让举荐了一个自己人。纪申还未如何,陆国丈先有点坐不住了。萧司空去后,他如坐针毡。很明显能够感觉得到的,黄赞颇有点排挤后来者的意思,而纪申凭自己过硬的本领、名望能站得住,陆国丈就成了承受压力的那一个。 可是御史大夫不能让黄赞再安排人了!圣人才登基没两年,怎么能弄一个刚硬严苛的人人呢?陆国丈强硬地表示了反对! 黄赞道:“御史纠察百官,就该刚正不阿。否则要御史何用?” 陆国丈则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御史刚正不阿,宰相调和阴阳。” 两人僵持不下,纪申则眉头深锁,他也没料到裴喻会走得这么突然,当务之急确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御史大夫的人选。得能把费燮、崔颖都压住了才行…… 执政相争的时候,费燮还不闲着,他先弹劾了袁翼,接着一口气弹劾了数人。除似袁翼那样的私德之事,大部分是渎职等事,背地里竟得了一个“卢会转世”的雅号。这雅号现在还没传到桓嶷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