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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六月十七号,是她的生日。 李安游也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穿衣服时,她突然觉得裤腰带松了一圈。 她重新给十天未用的手机充上电,进洗手间洗澡洗漱,拿梳子将头上毛糙的乱发梳理整齐,从衣柜里选了件米黄色的连衣裙穿上,这才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十天的思考,她很乱,她承认自己对男性的可信度产生了深深怀疑。 但她到底和徐欣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生长环境,不一样的人生遭遇,她仍不能像徐欣那样在心里彻底否定男人。 因为在她的人生里,还出现过个一个男生,他点亮过她的世界,给过她温暖和希望。 高考结束时的那一眼对视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王致一,也没和他联系过。 李安游鼓起勇气,打开手机,拨出了他的电话。 可等电话响过两遍,却还是无人接听。 ☆、告别 高考后, 王致一在重症病房外见到了自己奄奄一息的母亲。 透过一只液晶显示屏,他看见她平静地躺在那里, 平时她最引以为傲的尖翘鼻上架着氧气管,身旁是各种精密仪器。 她苍白的嘴唇微微打开, 王致一通过病房外的电话听筒, 能听到她微弱的气息。 他咬着唇,拿话筒的手在颤抖。 “妈。”他终于说下第一个字。 一旁陪他探视母亲的杜耘静, 抓了抓他的胳膊道,想安慰他, 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致一咽了一下喉咙,终于道:“妈,你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车祸住进ICU的人, 怎么可能过的好。 很久, 母亲那边都没有声音。 王致一静静将话筒贴着耳朵,尽管咬着牙,眼角到底还是被泪珠湿润了。 “小致……”过了很久,他终于从听筒里听到母亲游丝般的声音。 “妈……” “你要好好活下去。”母亲艰难的嘴唇微微张合, 慢慢吐出这几个字。 王致一只觉得头脑胀痛,一瞬间他几乎失去神志。 “对不起,妈……”他哽咽着道, 情绪不受控制,整个身子蜷起来往下跌去,杜耘静连忙在一旁扶住他。 “不怪你, 妈不怪你……”母亲似乎使尽浑身的力气,将这几个字重重讲出来,“妈只要你活下去……” 贴着耳朵的话筒猛然脱了手,他连忙一手撑在墙上,勉强让自己站立,一手又拿起话筒:“妈,我求求你,无论怎么样,求你活着……” 王致一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短促过,他看着母亲的样子,泣不成声,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心里一有了难过,就会在最依赖的人面前哭出来。 可现在他和他最依赖的人之间,却隔着道冰冷的墙壁,生与死间浇筑一道无人能跨的铁门,他们只能靠冰冷的电流交换彼此的声音。 与母亲的通话结束以后,王致一顺着墙根瘫坐在冰凉的医院地板上,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致一,你起来,地上凉。”杜耘静挺着高高隆起的孕肚,艰难地弯下腰试图将王致一拉起来。 王致一又面无表情地自己站起身,慢慢拉住杜耘静的衣袖:“嫂子谢谢你,我送你回去吧。” 把杜耘静送进产妇病房躺下后,他走出去关好门,一个人站在凌晨空荡荡的医院大楼里,仿佛一只孤魂野鬼,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医院的楼梯上。 走到某一层时,他猛然顿住。 脚下的楼梯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王铭一的。 “李总您别这样,我知道我家欠您钱,但我现在真的还不了,我求求您再多我点时间行吗?我爸的骨灰盒还在家里,都还没下葬呢,我得留着钱先买墓啊,死者为大,而且我老婆还怀着孕,我真的……求您了……”王铭一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甚至变成哽咽。 王致一在医院的楼道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才被王铭一发现,强行把他送回了公寓。 “哥,我这房子什么时候可以卖掉?”王致一像个木头人一般定定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问王铭一。 “你先在这待着,其他事我处理。”王铭一揉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匆匆离开了王致一的公寓。 王致一在公寓里整整把自己关了五天。 “二哥,你别这样……二哥,你起来……”秦嘉洛也是才听自己父亲说起王致一家的事,又受了王铭一嘱托,走进他家里时,他见他想把干柴一样躺在地上,抱着一把吉他,身边尽是啤酒罐子。 他连忙过去,想把他拉起来,伸手过去刚抓住他怀中的吉他准备拿过来,却见王致一拼命用力保护着它,不让那把吉他从他怀中脱开半分。 秦嘉洛这才发现,他紧紧护着的那把吉他,是雷音绝火的联名款。 “二哥,先把这东西放下行吗?”他小声地劝着王致一。 王致一还是不松手,吉他拿不过来,秦嘉洛就开始直接拖拽他的人,但费劲地拖了他一次、两次,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拽起来,刚让他坐在沙发上,他就又往地上瘫坐下去。 “二哥!”秦嘉洛大叫一声,“求你别这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转身过去,从柜子里拣出几包泡面,下进锅里煮出来,端在他面前。 “吃吧,二哥,求你了。”秦嘉洛用筷子夹着面,试图喂进他嘴里。 “嘉洛。”王致一并不张嘴,眼中失去光泽,呆呆注视着自己公寓里的木地板,“谢谢你,你走吧……” “二哥!”秦嘉洛抬高嗓门,冲他吼道:“你不吃饭你妈怎么办?她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她不心疼吗!” 王致一突然笑了,笑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二哥……”秦嘉洛不该怎么办。 从父亲那里,他断断续续了解了王致一家的情况,听说有一伙人突然冲进他们家的公司和工厂,查账封货,带走了他的大姐二哥,指控他们赌博贿赂毒品交易,而他的父亲,公司老总王国华,是得到消息后当场脑溢血身亡的。 “你还有你妈,你妈,你三哥……二哥,振作点吧,起码吃点饭……求你了……”秦嘉洛说着,就快给他跪下了。 “是我错了。”王致一喃喃,高考后的这十多天来,刚成年的他仿佛一夜之间磨掉了所有锐气,变得无比胆怯,无比懊悔,无比自责,他脸颊深深凹陷,眼睛里不再有往日的神彩。 “如果我那时候没把那段视频交给张浙……我就是想不到……我他妈就是想不到……我大姐二哥会和段鹏有联系,我想不到……”王致一说着说着,忽然仰起头,像是缺氧了般,深深吸一气。 “二哥,真的不怪你……”秦嘉洛的这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