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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三人望见巨佛,各有所感,一时沉默。巨佛名为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时人多称其为凌云大佛,大佛高达二十余丈与山齐高,佛头上修筑了一座楼阁遮蔽风雨,与山石融为一体的佛身上长满青苔杂草,左右山壁各有曲折栈道供游人攀登。这里就是梁小茵与陶仲商的决战之所。小船愈驶愈近,三人瞧见近处山崖上雕满了大大小小的石佛造像,其中有两尊天王石刻尤其高大传神,高约五丈,与周围数千尊造像一同拱卫大佛。此时红日东升,圆圆一轮倒映于碧波,远远望去如巨佛踏日,江上弥漫的晨雾也像佛国云霞。陈希风不信道也不信佛,但在此时此地此景,也不禁生出两分敬畏之心。聂朱言轻声道:“真是壮丽巍峨,但若指望神佛慈航普度,众生才真要永堕无间,只恨我年纪还轻天分有限武功平常,没资格与诸位俊杰同盟刺鹿,但任少侠是拂剑门这一辈英才翘楚,如今邪魔当道,是诛是退,在你一念之间了。”任不平握紧了手中长剑,陈希风听得微微皱眉,聂朱言倒没有说错什么,但他言语中明劝暗逼,挑拨激将之意未免太浓。任不平动了动唇正要说话,陈希风先道:“小先生既非同盟,那是受谁所托来邀任兄,谁又是刺鹿盟主?”任不平见陈希风抢话,便按捺冲动只摩挲手中长剑。聂朱言道:“公子不是外人,我就如实说了,创刺鹿盟的乃是雪鹰派的蒋少侠,夜航楼也参与其中,旦暮崖借灰谱之名四处挑衅向各大门派下战帖,夜航楼便负责联络这些名门弟子,现在不算任少侠加入刺鹿盟的有二十五人,我算是受楼主所托,也算是受蒋少侠所托,请任少侠同盟刺鹿,陆兼一日不死,便不知会有多少惨案。”陈希风还有疑问,却被聂朱言最后一句触动,任不平与雪鹰派的蒋空是好友,对陆兼的厌恶仇恨比陈希风只多不少,听了聂朱言这一席话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我愿加入,刺鹿盟什么时候动手?”聂朱言小脸上露出敬佩与欢喜神色,他道:“蒋少侠说的不错,任少侠果真义薄云天,任少侠不必心急,刺鹿之事等见到蒋少侠,他会向你说明安排,我先以茶代酒,敬任少侠高义。”陈希风见任不平已经答应,只好暂且按下心中疑虑,聂朱言提起吊壶为三人将茶杯斟满,三人各怀心思,一同举杯。后天就是十月十一,陈希风已到大佛便不打算去嘉州城,大佛侧岷江东岸栖鸾峰有一座凌云古寺,陈希风准备这两日借宿寺中。任不平答应加入刺鹿盟,要尽快去与蒋空等人会面,不能等陶仲商与梁小茵的比试,他便将陈希风与聂朱言送到凌云寺。三人立在山门前,聂朱言看出任不平有话想跟陈希风说,识趣地先随知客僧入内。他们站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松针上缀满了晨露,时不时滴落沾湿了他们的眉梢衣衫,不过红日已升到空中,这些露水很快就会在日光下蒸发消散。陈希风有些遗憾,说:“上次在抚州只匆匆见了几面,这次还以为有机会一起去平江府看看,没想到任兄又要走了。”任不平也觉得可惜,但他去意已决,只道:“天长日久,总有机会的。”但刺杀陆兼何其凶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陈希风只担心会没有机会,他想了又想,心知劝告无用,便道:“任兄,陆兼武功奇高又心狠手辣,你此去加入刺鹿盟后,与诸位侠士一定要多加小心,谋定而后动,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就找一家有夜航楼标记的商铺给我留话。”任不平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用得上陈希风的地方,但也不愿辜负对方拳拳之心,便点点头道:“陈兄的话我记下了,我现在就有事想请陈兄帮忙。”陈希风立刻说:“任兄请讲。”任不平拽了拽包袱,道:“后天陈兄就能看见陶仲商了,请陈兄帮我带话给他,我已向师门回禀了师父的真正死因,虽然因为他是陆兼之子掌门不愿再认他为拂剑门弟子,但掌门同意他以后去师父墓前洒扫祭拜。”陈希风一口应下:“我要是能和他说上话,一定为你转达。”任不平听陈希风这么说,有些不明白,道:“你怎么会和他说不上话?你们吵架了吗?”这一句话乍听平平无奇,但细细揣摩却能品出十分的暧昧,任不平说完之后才觉出这句话不太妥当。陈希风虽然已经知道江湖传闻把他和陶仲商传成了什么样,但听见任不平这么问还是有点吃不消,他讪讪一笑,道:“我和陶仲商……我们……其实……”他有心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解释,我和陶仲商并无暧昧,我们清清白白,其实两不相干?似乎这么说没错,但真这么说又大错特错。任不平看陈希风欲言又止,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俊秀面庞上露出为难神色,过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道:“男、男子之间的情爱我并不了解,但想来与男女情爱相类,男女情爱我也不怎么清楚……不过也就是两心相悦?既然陈兄你与陶仲商彼此欢喜,那世人言语由他便是,虽然我之前也不太理解,总觉得有违自然阴阳之道,但我后来想明白了,情爱之事说到底只是两人之间的事,只要你们两人觉得好,那我瞎cao什么心。”陈希风听得一脸古怪,任不平这是怕他顾及世俗眼光抛弃陶仲商???哈哈哈哈哈这人怎么这么可爱?陈希风努力憋住笑,说:“多谢任少侠体谅,不过并非我害怕旁人指点不理陶仲商,是陶大爷不肯理我呀。”任不平愣了一下,看起来竟有点难过,他说:“我师兄是个蠢材,认下杀师、谋划弑父都敢做,却不敢喜欢陈兄这样好的人。”这次换陈希风愣住,他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无法解释清楚自己和陶仲商的关系,也不必再解释,任少侠就说得很好。陈希风便道:“是了,任兄你说得对,我这样好的人,只好再吃点亏忍一忍他。”第66章秋日当空朗照,江上晨雾消散。任不平和陈希风告别完毕就下山租船,但实在不巧,岷江东岸边现在泊的都是渔舟,渔船是渔民吃饭的家伙什,路程不远还有人愿意租借,渔夫们一听任不平要去的地方水程遥远,都纷纷摇头不肯卖船。任不平正犹豫要不要坐船去嘉定州城里买马改换陆路,江面上忽然远远飘来一艘客船,此时顺风顺水,不消多时那客舟停靠岸边,一名锦衣青年跳下船,将一名头戴纱笠的女子扶下了船。独孤斐刚刚与船家结清船资,就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独孤兄?”独孤斐闻声回头,见任不平背着包袱一身轻便箭衣,斯文有礼地回了一个笑,道:“任少侠,许久不见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