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杪杪当面交代都没时间就驱车往北。路途本就遥远漫长,裴清和一心记挂秋灿的毒症,路上连换好几匹马,连车轭都因此折断,裴清和不敢耽误,以往节俭的人顾不得这些,乾脆又换了新的马车,雇了人在前头驾车,自己则抽了空闲在车里陪秋灿。不分昼夜赶路,几乎花光借换来的钱财终於到了绦草堂,叶云隐跟一个医童看到裴清和的时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筛子掉到地上。「怎麽搞成这德性?像逃命似的,裴师父要杀你是不?」裴清和笔直冲上前抓了叶师弟的手说:「拜托你照顾秋灿,他中毒了,我得再往北上山找龙霜莲。」「他中毒?」叶云隐听到他要找的东西,心里就有了底,转头说:「我去叫蓝大夫看。」「苡浱他吃太多闹肚子,谁急着找他?」魏大夫从屋堂小道绕出来,看见裴清和狼狈的模样,胡子都没刮,以往眉清目秀的样子荡然无存,惊讶的呆在原地,半晌吐出一句:「云隐,这你朋友?山上来的?」「是裴师兄!」叶云隐大叫,气呼呼的跑去马车把秋灿抱下来。魏大夫跟进屋帮秋灿把脉,问身後站着的裴清和说:「还以为谁能把你搞成这样,除非是裴素炘要杀你,或是跟其他古氏族的後裔反目,要不然……他这样几日了?」「四、五日。刚开始还能清醒一个时辰左右,然後嗜睡,醒来的时候一直说他看见自己弟弟的亡魂,可谈别的事脑子都清楚得很。昏睡时多梦,只能趁醒着给他进食,但这两天醒来就剩一柱香的时间,甚至更短。」裴清和看秋灿的情况越来越差,提了肩上的包袱扭头要走,丢了句:「我去找龙霜莲。」「直接去求严泓之吧。」魏大夫说。「不成。他跟秋灿……」裴清和曾听秋灿提过一些关於严泓之的事,那个再不相见的话也讲过,他很怕,他怕一旦让严泓之知道,自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野外是没有龙霜莲的,要是有的话,龙霜城还会煞费苦心的培育它?」魏大夫不停泼冷水,叶云隐在旁使眼色要他讲话婉转点,魏大夫偏偏不理,又接着讲:「再说,龙霜城就算现在没开花,城内说不定还有以往保留下来的乾制花叶什麽的,去求严泓之快一些。野外的花,少说得等十年才开,你等得了,这小子等不了。」「把整座山翻了我也会找。」「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要找多久?你急我们就不急啊!」魏荆澐破口大骂,和裴清和互瞪,叶云隐怕吓着孩子,早就将少年们赶到外头去,一回头就见他们俩怒冲冲狠瞪对方,活像要把对方宰来吃似的。「你们别这样,容我讲一句吧。」叶云隐问裴清和道:「你想让秋灿少吃点苦,还是舍得他活下来却变成一个神智不清的人?若他安稳活下来,就算遇上困难,总还有个希望的……」裴清和冷冷看着叶云隐,眼眶烫红把腰间的剑扔到地上,身无寸铁的跨出门槛说:「我去龙霜城。」叶云隐有些尴尬无奈的叹了口长气,回头时魏荆澐给秋灿盖好被子,还以为魏大夫要他去打盆水来给秋灿抹汗,却听他道:「你刚才跟你师兄讲了不只一句。」「我啐!」叶云隐啐了声,骂骂咧咧去打水。魏大夫挑眉哼了声,回头神色凝重的看秋灿。相较於裴清和仪容全无打理,满脸胡渣、青影吓人,连头发都披散乾燥,脸色苍白,秋灿虽然状况不好,但看得出被裴清和仔细照料着,嘴唇色泽红得不太寻常,但并无乾裂,几天没洗澡却不臭,想来是裴清和付出全副精神在照料。「清……和,清和……」秋灿唇间低喃的不单是严桦这名字,还有裴清和。魏荆澐摇头叹道:「你们的事我在这儿也听说过,莫非真是生来就注定好的,他前脚刚走你连梦里都惦着。冤孽啊。啧、啧。」龙霜城周围千亩山地开满春天花树,梨花林雪白花枝交错,自高处观望宛如白浪,嫣红杜鹃依旧抢眼,其间还有白花荆桃、杏花、桃花,城里同样有它们的芳踪,更有棵树龄近百的紫丁香,衬着它的是白丁香。一向给人寒荒冰冷印象的龙霜城,亦有繁花盛开时的风情,刚下过一阵细雨,城门外湿软的草地上跪了一名样子狼狈狰狞的男子,正是裴清和。「我们城主不在。」守门的护卫是这样讲的,眼里对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充满鄙视。裴清和握着双拳忍耐,既要求人便不该有任何冒犯和冲突,他依然用饱含内力的声音喊道:「在下裴清和有事相求,恳求城主出面一见。在下裴清和有事相求,厚颜请城主出面──」城门忽然有了动静,能听见里头门轴转动声,沉重的大门远些看像是开了一道缝。严泓之双手负於身後悠悠从里头踱出,像是吃饱出门散步似的悠然来到裴清和面前,神情冷漠的打量裴清和,眼中有着一丝嘲讽,慵懒问他:「所求何事?」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带笑意,想起以前在绦草堂与这人有些不快,眼下看到的景象让他有点好奇,等着想看好戏,这念头有些恶毒,但男儿膝下有黄金,看到此人跪着相求,严泓之心情甚好。「求你赐我龙霜莲。」「不可能。」严泓之扬起嘴角,忍不住哼出笑声。「秋灿中毒。」裴清和握紧拳的手臂都浮出青筋来,再一次强调:「若没有它,秋灿恐怕……他……」「我跟他已经毫无关系了。你凭什麽为他跑来求我?」裴清和朝严泓之叩首,趴在地上哽咽道:「求你救他,不管你要我付出什麽代价,要我死也可以,求你救秋灿。」听到这儿,严泓之再迟钝也嗅出不寻常的暧昧,他不想多问,只道:「他在哪儿?」「绦草堂。」裴清和听到对方问,想来是有所动摇,高兴的抬头望着严泓之想道谢,却看到严泓之厌恶而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後望向别处,对他说:「我还没讲我要你付的代价。」「你说。只要我办得到──」「秋灿得留在龙霜城。一生一世。」「你……」严泓之眼尾瞄他,慢慢扬起一抹浅浅笑痕说:「你可以选,看要他发疯、死去,还是要他活得好好的,哪怕没有自由。」「裴清和,我不会要你死,天底下哪有这麽便宜的事。」严泓之知道失去所爱的苦,裴清和若死了,秋灿只会记着别人一辈子。「求你……救他,我会走,我永远都……咳,不会再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