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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这儿?” 小宝连忙先引大夫进来给她把脉,却还跟当年一样,也没太大变化,就是长高了点,面容轮廓清晰了点,原本扎着的小辫儿也改用木簪束冠,倒有点小书童的精气神了。 他道:“您和先生一道来的啊。” 姜雪宁让他给自己讲清楚。 小宝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事情并不复杂。 原来那日路上他们察觉到有人一路跟着他们,似乎意图不轨,便先分了一辆车出去,由剑书跟着,迷惑暗中来的杀手。刀琴则跟着姜雪宁这一辆车,带人护着她与谢危继续走官道。半道遇人截杀后,她与谢危骑马遁入林中,余者皆由刀琴抵挡。 敌众我寡,难免左支右绌。 刀琴往前奔逃,拖住了他们很久,直到剑书那边也解决了跟踪之人转到这条路来,正好从后方突破,将人救了出来。 只是对方人数不少,他们荒野之中不敢多作缠斗,选择了先退回去,带着谢危的印信疾驰至济南府搬了救兵来。 对方自然不敢多留,次日于山林中搜索未果,便退走了。 剑书、刀琴这才带着人进了密林寻找。 “亏得我们运气好,先生布下了疑兵之计,可那匹马儿却被我们找到,由它引着去到你们弃马的山谷前。”小宝说着,把窗户推开了,也不知朝着外头谁大声喊了句“端粥来”,这才回头继续道,“那么大一片山啊,还下了雪,刀琴哥和剑书哥都着急得不行。还好往前翻过了两座山后,发现了你们的行踪,还看见有些大树的树干上用刀刻出的方向,这才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见您和先生。” 用刀刻出的方向? 姜雪宁发现自己竟没怎么注意到,估摸是谢危出去打猎时留下的。 这人倒是心思缜密。 而且对刀琴、剑书两人的本事很有信心。 一开始不刻,是怕追兵也发现踪迹;但翻过两座山之后再刻,刀琴剑书多半已经解决了难题,而且必定不会放弃寻找他们。 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发现留下的记号。 再顺着记号找到他们,也就顺理成章。 倘若没有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雪的话,他们脱困的时间或许还要早上一些。 大夫已经号过了脉,道:“我说什么,就是睡着了,受了些寒,体虚罢了。姑娘,您没事,我给开个方子温养温养就好,要紧的还是吃饱穿暖。” 小宝道:“那就好。” 大夫起身来就要去写方子。 姜雪宁眉头微皱,却是问:“大夫,您方才是看了谢危再过来的?” 大夫听她直呼谢危之名,愣了一下。 但也没在意,回答道:“对。” 姜雪宁目光便闪烁了一下,笑着道:“他服五石散,情况还好么?” 这话里其实是有险境的。 因为她本没有亲眼看见谢危服药,以前也不曾有过此类听闻,却偏不据此发问,反将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她乃是深知内情的人一样,一般人不会对此起疑心。 这大夫按理说也不该听出来。 可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竟然向姜雪宁看了一眼,好像是察觉出什么来,竟然道:“姑娘不必担心。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本是张仲景写了治病救人的方子,只是如今王公贵族颇好此物,再加此物本也毒性大过药性,倒使得此物贻害无穷。不过谢先生也就吃了这么一贴,绝境之中,用以起热,问题倒不太大,也不至成瘾。” 姜雪宁顿时一怔。 那大夫却是一笑,道:“谢先生难得行险,出这么一回篓子,老朽绝对竭心尽力,把他给您治得好好的。只不过心病难治,还要请姑娘多劳了。” 给她治? 请她多劳? 姜雪宁没反应过来。 那大夫却已经写好了方子,交给小宝,自出了门去。离开这边之后,便上了回廊,一路转去东厢,在外头听见几缕琴音,时断时续,似乎贴切着抚琴人有些游移飘忽的心情。 刀琴剑书不知怎么,都在外头候着。 他一来,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他。 刀琴立在原地。 剑书走过来问:“老周,怎么样?” 周岐黄也是天教中人,背着药箱的身子骨虽然老迈,却还透着几分健朗,只笑起来道:“醒了。”又朝屋里一指:“在弹琴?” 剑书点了点头,但还是走上前去叩门,只禀一声:“老周来了,说宁二姑娘已经醒了。” 琴音便戛然而止。 谢危还透着一分沙哑的清淡声音响起:“请人进来。” 周岐黄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关着,窗纸却通明一片,炕桌上置了一张炕几,上头斜斜搁着一张琴。 谢危便坐在琴旁边。 雪白的衣袍从边上坠下来,散发搭在微敞凌乱的衣襟前,清隽之余倒似乎有些落拓不羁的姿态。因雪里行走多时,腿上侵入不少寒气,此刻搭了一条绒毯,一腿屈起,一手支着头。 人进来,他没抬眼看,只问:“醒了?” 周岐黄则略略躬身道:“去得正巧,人刚睡醒,也就是身子虚乏了些,没有大问题。” 谢危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又问:“她问了什么吗?” 周岐黄悄悄抬眸打量他,心里也跟着打鼓,小声道:“问了您服五石散的事。” 琴弦在震颤,不过被他手指压着,并未发出声响。 可他却仿佛能听到那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谢危停顿了片刻,才问:“还有呢?” 周岐黄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簌簌往下落,手也不由抖了一抖,竭力回忆发现那位姜二姑娘也就问了两句,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可谢先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无意间踏入了什么修罗场,战战兢兢、哆嗦着道:“就、就没问别的了。” “……” 压着那根弦的手指,静止不动。 然后慢慢放开了。 谢危过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周岐黄这才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