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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的飞机,已经是最迟最迟了。” “……好吧。” 他抱住她。 其实他这天也早就疲累,先是连奔波几趟飞机转乘回国,又喝酒,又同人动手,最后……咳,还有一段体力活,好不容易看她放软态度,心里仿佛一块大石落地,于是很快便沉沉睡去。 舒沅:“……” 注意到他呼吸绵长,已经睡熟,她这才睁开一双分外清明的眼,小心翼翼挪动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 这次她轻手轻脚。 极力不惊到他,直到两脚触地站起,这才长舒一口气,顺手摸走那放在枕边的文件袋,踮起脚尖,直走到隔壁再隔壁的书房,按亮壁灯。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书柜第三行第二格,凭借记忆,摸索着那本英文原版后头空间,果不其然,翻出一盒被她遗忘多时的优思明。 不知是不是最近连日多雨,哪怕放在这样隐蔽的地方,盒身也隐隐约约像是略有些湿,好在里头的淡黄色药片大都密封着,应该没有影响。 她随即接了杯水来,毫不犹豫,就着水服下片药。 说不心虚是假的,然而,不能让无辜的小朋友在不适宜的时候来到错的家庭,这也是她作为母亲的责任。 舒沅撑在书桌一角,深呼吸,排遣情绪良久。 末了,又将那文件袋找了个地方仔细收好,塞进抽屉深处——这种地方平时只有她会来整理,蒋成的东西,从来只放在最明显最容易找的地方,他一向没有耐心一一翻找。 然而起身时。 她忽而动作一顿,注意到散乱的文件纸里,某一张某一角,显出几道不应属于此处的笔迹。 于是抽出那张纸。 竟然是蒋成的手书,上头写满胡乱又没有排布规律的数行潦草小字。 她仔细辨认了好半会儿,才认出分别是:蒋瀚、蒋广倬、蒋泽义、蒋宝婌、蒋爱媛…… 或许连他自己都觉得写来不好意思。 于是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后大概自己也猜不透自己的想法,索性一并胡乱涂了,只在最角落的地方,很臭屁地留下两句脚注收尾—— 【For thy sweet love remember’d such wealth brings.】 【That then I s to ge my state with kings.】 舒沅一怔。 大学时,其实她并不是对业余的课外活动完全无感。只是她唯一感兴趣的课外活动不在校内,而是港中大的莎士比亚戏剧社。但她不敢以外校身份参加,只是在人家举办莎士比亚戏剧节的那天偷偷去看,结果看到精彩忘记时间,返程时记错班车,八达通卡又忘记带——连手机都没电,简直倒霉到头。 何况当时太晚不敢打车,只好在踌躇时,正好偶遇一个面熟的男同学,她庆幸极了,便和对方一起走回家。 那男生也都钟意莎士比亚,虽然高大,但性格温吞,感觉不像坏人。于是她难得和人聊得投机,几乎“高谈阔论”,最后说到两颊都红扑扑,等走到公寓楼下,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正要同人告别,结果肩膀突然被人一拉,她差点跌倒。 一回神,蒋成已站在她前面,怒得一张比女生都好看的脸突的英气悖发。 “你咩意思啊?我老婆行路,你硬系搭住她肩做咩?” 他粤语讲得向来一般。 大概觉得不尽兴,于是说了两句,索性转作英文讲,这下可好,仿佛打通了七窍,说话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那男生明明和他差不多高,结果被说得好像矮了一大截。 最后竟连动手的步骤都省了,那男生教他这平常温文有礼一人突然爆发出的脾气惊得一声不敢吭,直到蒋成拽着她手气冲冲回家,舒沅往后看,那男生还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那时心里也难得有气。 好不容易好像交到朋友,可蒋成的态度好像她是他的私有物不容侵/犯。但是平时要跟她上课时保持距离,也不承认他们早已订婚的不是他吗? 于是一进门她也发怒,一把甩开他手。 “蒋成!你干嘛在外面突然那么凶?” “我凶?” 蒋成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一脸不敢置信。 扭头一脚踹翻桌上的box手柄,他指着自己,“我凶?我凶还是你笨哪!人家手都搭到你肩膀了,你还傻/逼一样乐乐呵呵,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舒沅,你脑子想不想事?” “你!……你在社团玩的时候难道没女生挽你的手?你凭什么说我!” “这是一回事吗?”他越说越气,指向墙上壁钟,“而且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自己没手机不会看时间?你不回家做饭,这么晚了你就不担心他把你往哪带?人家随便哄你两句你就……” “吃饭吃饭吃饭!” 舒沅霍然开口,一把拉过张凳子背对他坐下,“我是你的保姆吗?我必须每天待在家等你回来吃饭,给你送上桌,要不要喂你啊!” “呃。我、我的意思是……” “而且今天明明就是特殊情况。我手机也没电了,八达通也没带,我广东话说不好,又怕出事,不敢一个人打车,我也很害怕啊!人家送我回来,你凭什么还这种态度,如果他要是不送我回来,你会知道我去哪了?你能找得到我?”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件小事,可她自己也越说越委屈,好像不把这些事说完马上就要厥过气去似的,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抽噎了,手背抹眼泪,怎么都抹不完。 蒋成被她突如其来这么大反应激得手足无措。 他看着她背影,小小的缩成一团,想过去哄两句,又觉得好像发火的是自己,再过去哄又别扭,只得在原地发泄似的,下一秒,又一个垃圾桶遭殃。 轰然钝响。 舒沅肩膀一抖,丁点反应不给。 ——“我不会再做东西给你吃了。” 只一直到最后,她才小声的,带着哭音的总结了句:“我挣钱了,我天天给你点外送,你就天天吃楼下的叉烧饭吧!” 说完,小姑娘霍的站起,也不等他拖手,径直走进房间,房门轰然一甩。 像是在比谁力气大,闹出的动静更响亮似的。 她扑在床上哭,抽抽噎噎,几乎背过气去,觉得委屈,可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但是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她还是想不通,其实明明蒋成平时都不会这么大脾气,凭什么今天她只是晚一点回家,他就可以随便摔东西骂人,但他几次因为社团忙到太晚回来,她都热着饭菜等他,从来都没发过脾气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惨,甚至都想到干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