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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梳弄他那软乎乎的头发——其实他平时并不这样赖着她,心情好的时候他总是自矜自傲,这会儿乖乖猫在她旁边,难得让她种有短暂的温馨感。如果不说话的话,她甚至恍惚会以为他们之间还是很多年前最好的时候。 可惜,让心有所图的人不说话到底是不可能的。 “阿沅,为什么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别人跟我靠那么近说话你都不生气?你不是很讨厌那些新闻,每次脸都气得皱巴巴的。” 他安分了没几秒钟,又在没话找话:“不过你放心,我对她们都没兴趣。好无聊,真以为把衣服往下拉裙子往上提别人就会凑上去?自己把自己当货卖。” 舒沅早习惯了他骨子里那股傲气,懒得搭话。 比起搭话她甚至更乐意玩他的头发,软而细,永远不打结不分叉,像是老天爷都从头到脚偏爱他。 蒋成却不满意她的态度,脑袋一摆,从她手中挣开。 “不吃醋吗?”他又问,语气变得奇奇怪怪,“阿沅,你不觉得不开心吗?” “你指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你……” “是前两年跟你传绯闻说你包养她的女明星,还是上个月非要缠着你去度假村的那个什么什么刘?结账的服务员也有很多个,是上次自助餐那次还是去酒庄那次?” 她就像是在数厨房里鸡蛋剩几个,抑或是报数文件页码,语气平静如古井无波。 然而,明明这才像是夫妻间猜忌全面爆发的征兆,蒋成却并不生气。相反,每听她数出来一个,他脸上的兴味就满溢一分,末了,也不顾自己头发还没干,便猛地起身,一把压住她。 她身上那丝绸睡衣的前襟登时全被他染得湿透。 而他一双桃花眼弯弯,盯着她不住皱眉的表情、试图别开脸逃避对视的短暂惊惶,近乎恶劣地由衷发笑。 “蒋成!你真的很重!” “喔,”他蹭蹭她肩窝,稍微起来些,仍闷声抱怨着,“阿沅,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你脑子里想什么。她们有什么值得你妒忌的,一个个脸像锥子,打针打得表情都做不出来,还以为自己很漂亮,一走近,香水味就呛得我喷嚏打个不停——” “好了,你起来。头发没吹干。” 舒沅推他起身。 他却像是找到了最好玩的游戏,偏要仗着力气大作弄她,两个人在床上跟小孩儿似的你推我进。 “阿沅,你常偷偷生气对不对?” “我没有,你起开。” “你从不说出来,只会苦哈哈的。” “难道我还要当众撒泼?” 撒泼。 舒沅撒泼? 他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笑xue,没忍住,忽而埋在她颈边大笑起来。 换了过去,舒沅最喜欢他这样,得开心得跟着笑弯了眼。 然而换到现在,她简直气得忍不住翻白眼,心里只直咕哝着:来了,又来了。 在世人面前永远风度翩翩的蒋少,前途无量的商场新贵,生来就叼着金汤匙长大的蒋成,看起来比谁都善于纡尊降贵,实际上对所有人的阿谀奉承都嗤之以鼻。看起来比谁都沉稳持重,其实比谁都幼稚、顽劣、自私。 不就是喜欢她因为他斤斤计较的样子吗? 她任他毫无理由地笑完。 依旧闹不过笑得都没了力气的某人,最后只能放弃,挂起免战牌,气喘吁吁地做手势示意“stop”。 可当然也不会全让蒋成称心如意。 等他停了手,她还偏要强调一句:“我只是觉得她们都腰细腿长的,很好看。”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才是顺带的。 果不其然,蒋成闻声,脸上笑容当即一滞。 等回过味来,这人立刻想也不想便冷嗤:“有什么好看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现在的人都瘦得只有骨头。” 骗人。 明明你本人从小到大都最喜欢腰细腿长那一款。 蒋成不知道她的心声,兀自还抱抱她,咕哝着:“还是像阿沅,抱起来暖乎乎最好。” 舒沅只是懒得跟他争辩。 哪怕她其实早想好了要怎么续招才会堵得他哑口无言,某个名字在喉口滑过好几次,呼之欲出,最终还是思量再三,被她咽回腹中。 只艰难地坐起身来,随手从床边拽过一条毛巾,就着蒋成的脑袋一顿揉。 “擦干头发,不然湿淋淋的。” 一边泄愤,她一边说。 * 可惜加重力气的动作并未有多大效果。 蒋成这晚睡得依旧很熟也很香甜,舒沅却又一次失了眠。 明明她的神经早已高度紧绷了多日,但哪怕是在最需要睡眠的时候,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整个人好像被生生剥离开成两个,一个在耳边说,“你看嘛,他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这样”,另一个则咆哮着回应,“所以呢,他这样害你害得还不够吗?”。 越吵脑子越痛。她只想悄悄起身去洗把脸,可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某人横在腰间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又把她的动作拦在半路。 他睁眼睁得艰难,说话带着nongnong鼻音,问:“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我头疼,去洗把脸。” 换了往常,这个话题过了也就过了。 但最近不一样,蒋成恨不得逮着她所有脆弱的时候邀功,于是这句话说出口,他不仅没有重新睡去,反而揉揉眼睛,也跟着撑起半边身子。 “偏头痛又犯了?我去给你拿布洛芬。” “我自己拿吧,你先睡。” “没事。” 话说完之前,他已然下了床。压根没给人拒绝的机会,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头客厅走。 这先入为主的关心却只让她无言。 摇摇头,舒沅也起身,走到洗手间,而后熟练地扭开冷水栓,几泼水浇上脸,水珠沿着发梢往下掉,她的心也终于在一片鼓噪声中慢慢地、无解地平静下来—— 她明白自己其实不该事事都怪蒋成。这些年来,他的改变毕竟有目共睹。 然而爱恨实在又是一件很奇怪且不受控的事。哪怕科学可以将其解释成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等种种化学反应,在她这里,却永远无法解释,为什么当她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种种缺点都能被修饰,他的一切不美好都成为美好,而当她不再怀揣着那样诚恳爱意的时候,一切掩人耳目的魔法都瞬间消失: 任性就是任性,不是故意引你注目的讨喜。 自我中心就是自我中心,不是可爱的幼稚或令人心动的偏袒心情。 从两个月前,她意外发现蒋成藏在读书时他那间公寓的卧室衣柜里、布满灰尘的日记本那天起,她突然明白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