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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火星漫天飞舞,道边扎满了琉璃灯笼,自铜驼街两侧到东西阙楼连成一片,把宫城照得如同漂浮在海上的仙宫般。 皇帝被群臣众星拱月,在揽弓瞄准篝火旁纸扎的恶鬼。射中一个,众人便轰然喝彩。黄帷里花枝招展的女眷们纷纷引颈去看,听内侍通禀寿阳公到了,皇帝笑着放下弓。 “臣没扫陛下的兴吧?”元脩向皇帝请罪。 “寿阳公,来,”皇帝不以为意,亲切地携了他的手,“我心想,洛阳的灯节和建康比起来,肯定有些不一样的景致,所以特地命樊登去请你。”皇帝关心地瞧了他几眼,“你身子还好?” “不碍事。”元脩摇手,低咳几声。 阿松拜见了太后,来到闾夫人的帷幄,只见多须蜜和几名婢女正如痴如醉地望着外头的灯海,赤弟连则靠在隐囊上打盹,被阿松的声音唤醒,赤弟连打着哈欠说道:“没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宫去了。” 多须蜜恋恋不舍地自灯海移开目光,赤弟连却命她不必跟随,自己拎了盏灯笼,自城楼上拾级而下,沿着灯影辉煌的宫道走了一程,才踏进后宫阴暗的门影里,便有侍卫自灯柱后绕了出来,将她揽在怀里。 赤弟连吹灭灯笼,和她的柔然侍卫紧紧拥在一起,“车鹿赫。”她闭上眼,梦呓般呢喃一声。 车鹿赫是柔然可汗派来看护他的外孙的,可此时车鹿赫也顾不得小皇子了,只在赤弟连的脸颊上轻吻着。赤弟连拉着他的手,“去我那吧,今夜宫里没人。” “你一个人?”车鹿赫道,“你不怕皇帝派人来看你?” “不怕。”赤弟连哼道,“他在城楼上被女人包围了,怎么会想起我?” 车鹿赫叹道:“如果当初阿那瑰没逃走,用她替了你,那该多好?” “她是什么身份?就算没逃走,又怎么能替我?”赤弟连轻笑,靠在车鹿赫的胸前,她温柔的眸子看向天际的一轮明月,“看,月亮多么圆啊,和柔然时一模一样。” 阿松也在望着月亮出神,忽然眼前一暗,有人走了进来。 “夫人也在。”皇帝有许久不见阿松,乍然一瞧,颇有些惊艳之感,不由兴致盎然地在她身上打量。 “陛下。”阿松起身,退后几步,对皇帝拜了拜。 皇帝是因为柔然可汗遣使来朝贺,才想起了闾夫人,勉为其难地来探望她一眼,谁知见了阿松在,便把不见踪影的闾夫人丢在了脑后,从宫婢手里接过了提神的茗粥,他笑着问阿松:“原来你也在柔然生活过。” “是,”阿松一泓清泉般的眸子坦诚地看着皇帝,“陛下听说过柔然可汗那位流落江南的义子吗?” 皇帝略一思忖,回过味来,“原来是你!”见阿松颔首,皇帝不禁笑叹:“若不是你,兴许郁久闾氏也不会来洛阳了,果然是阴差阳错,因缘际会。”他正襟危坐,和阿松离得甚远,目光里却含笑而有情,“从柔然到建康,你胆子大得很呐。” 见皇帝一坐下就不肯走了,多须蜜等人垂了头退出帷幄。 “多须蜜,”阿松用柔然话喊住她,“若是寿阳公找我,就带他来这里。” 皇帝不爱听柔然话,这会听她一张桃花般的红唇一张一合,叽里咕噜的,倒也来了兴致,“你跟她说的什么?” 阿松自一整晚的惊惶中镇定过来,她雪白的手指解下斗篷,掠了掠鬓发,微笑道:“妾同她说,在外面守着,别随便放人来。” 这话暗示意味这么重,皇帝自然知情识趣,怎么能不心花怒放?茗粥也放在了一边,他走到阿松身侧坐下来。帷幄外景致正浓,朝臣们高谈阔论,宫眷们语笑呢喃,尽皆入耳,皇帝顿时有种窃玉偷香的刺激感,愈发兴奋了。 “你在柔然叫什么名字?”他握住了阿松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她。 第54章 、双飞西园草(十四) 皇帝趁空摸进闾氏帷幄,见佳人独处, 他见色心喜, 诉说了一番柔情后, 便急不可耐地将阿松揽进怀里。 未几, 锦帷猛然掀起,有人慌不择路地冲了进来,“什么人?”皇帝先是一惊,继而大怒, 用貂裘遮住阿松白得耀眼的肩头,他翻身坐起一看,竟然是寿阳公元脩闯了进来,皇帝的滔天之怒顿时噎在喉咙里,有些不自在起来。 “陛下恕罪。”多须蜜等几名宫婢内侍阻拦不住元脩, 紧随他进了帷幄,见皇帝还衣衫不整,顿时吓得魂不守舍, 忙垂首退了出去。 皇帝虽然狼狈,也迅速端起了架子, 他沉着脸道:“寿阳公,你要拜见朕, 怎么不通禀?” 元脩垂下头, 脸上晦暗不明,“臣知罪。” “你先退下。” “是。”元脩嘴上应承着,一双阴沉的眸子却惊疑不定地往阿松脸上窥去, 猜测她是否已经将自己意图南逃的计划告诉了皇帝,阿松心知肚明,反手将肩头滑落的衣领拽起,对元脩微微地一笑——这一笑不啻于一个惊雷,元脩眉心骤跳,“陛下,”他杵在帷幄里不肯动了,“臣不胜酒力,还请陛下恩准臣先携家眷回府。” 阿松似乎有些怕他,冰凉的指尖落在皇帝肩头,往他身后躲了躲。皇帝见元脩如此不知好歹,更着恼了,敷衍他道:“你喝多了就早点退下,别在这里发酒疯。” 元脩却不肯装糊涂,“臣的夫人还在陛下身后。” 皇帝勃然大怒,霍的起身,“元脩,你是要逼朕将你治罪吗?” 元脩紧咬牙关,脊背上冷汗涔涔,要退,怕阿松在皇帝面前嚼舌,杵在这里不退,又要承受皇帝雷霆之怒,挣扎片刻,正要开口,内侍在外头通传:“安国公和樊常侍到了。” 这是连外面的人都惊动了,好好一场风流韵事,被硬生生搅成了闹剧,皇帝扫兴至极,推开阿松,将衣裳略微整了整,沉着脸道:“进来说话。” 周珣之先樊登一步走进来——他年轻时应当也是名美男子,如今年过五旬,依旧步履轻捷,意态闲适,远远站在帷幄边上,他也不抬眼,只垂眸笑道:“有禁军的勇士射中了头彩,在等着陛下的赏赐呢。” 樊登则飞快掠了一眼,见皇帝衣饰尚算整齐,华浓夫人静静地在一侧阴影里侍立,没有那种不堪的景象,他松了口气,转而扯住元脩的手臂,笑道:“听说寿阳公也精于骑射,怎么不见你一展身手?” 明知这两位肱股之臣特地赶来替自己解围,皇帝不好再摆脸色,勉强说道:“寿阳公还没出手,焉知中头彩的不是他?” 樊登哈哈一笑,“寿阳公,请吧?”不由分说,将元脩推出了帷幄。 见元脩和樊登被一群侍卫簇拥着往城楼上去了,阿松也无声地对周珣之拜了拜,退了出去。帷幄里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