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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木讷平静的声音先一步打破沉默:“太宰,天台风大,你快下来吧,我们回家一起做硬豆腐吃。”太宰治压抑不住大笑起来,就像普通人买彩票发现中了大奖那样雀跃。在紧张的等待后是最棒的结果,内心被迫充斥着爆裂开来的狂喜。他控制不住的语速超快:“好啊!还有咖喱和蛋炒饭也要一起做,对了我现在稍微有点想吃蟹rou罐头。”“家里一直储备着一些。”“太棒了等我我这就下来!”太宰治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害他浑身颤抖不已的危险高处。费奥多尔没心情再掩饰自己正旁听通话,还可以随时插入通话这件事,迫不及待地厉声问道:“你们觉得我不会公布真相?”“怎么会。但是你以为我一直拖延时间,到底在等什么?”太宰治兴奋过度,跑得气喘吁吁也忍不住多话,“你一直盯着我等我跳下去,所以没怎么分心看过织田作那边吧?”费奥多尔脸色一变,看向织田作之助所在的方向。他立即给“匣子”下达了公开真相的命令,但是为时晚矣。其实织田作之助那边并没有出现什么惊人的大场面。甚至对于当前的气氛来说,根本就是平和过头了。一脸木讷的红发男人用有些费力的姿势坐在长椅上,一个外观普通的本子正摊开在他膝头,他弓着腰,一手握住一支模样普通的钢笔,一手举着手机打光照明,正在本子上奋笔疾书。这像什么呢?就像一位面临死线的穷苦家,不完成工作就会饿死,时间又紧迫到没有任何余地,所以不得不随便坐在街头赶稿。就是这么一副生活化的、怎么也不可能叫人害怕的样子。费奥多尔却看得瞳孔都缩紧了:“【书】为什么会回到织田作手上?为什么织田作在【书】上写字,这个世界却没有被覆盖?”“原因很简单,关于神你可是一丁点都没搞明白呢!”太宰治笑着摇头。“……愿闻其详。”太宰治慢慢收起笑脸:“神压根不在意什么完美与调和,祂是个追求趣味性的恶略混蛋。无论是哪一个世界都充斥着偶然性跟不公平,你我这样的人可以千算万算、极尽谋略,但是面对失策和意外,也就只能选择接受了。”太宰治一路狂奔到地面,看清织田作奋笔疾书的模样后,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说话也变得轻声细语:“【书】有活着的特性,会自己选择出现在谁手里。[乱码]则赋予了织田作写【书】的权限,那支钢笔能逆转【书】和世界的逻辑。所以你我此刻正在见证的奇迹,是将一个可能性世界重塑为全新的现实世界的奇迹。”费奥多尔伫立在原地:“你早就知道,所以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不,我从来预料不到织田作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从[乱码]那里得到了一支钢笔,但现在才敢确认具体用途,只比你知道的早一点点。”太宰治慢悠悠地向织田作走去。他的神情逐渐转变成温柔模样:“织田作电话打来之前,我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我只是盲目相信他罢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拯救我,也一定会拯救这个世界。”至于凭借简单的两句通话就确认情况,其实是考验了情侣之间的默契。太宰治知道,如果织田作没有办法救他,通话时就不会说出劝他下来的话语。而既然织田作一开口就是叫他回家,便说明织田作做到了。费奥多尔有些郁卒:“所以你只是赌织田作能拯救世界。”“对啊,因为不赌就一定会死,那不如赌一把活下去的希望。”太宰治轻松地说。同为高智商黑发男性,在费奥多尔悄无声息接管了织田作之助的通讯权时,太宰治怎么可能一无所觉,什么也不做呢?太宰治接收过现实世界自己的记忆,对费奥多尔早有防备,在这种前提下还让老鼠成功偷偷摸摸搞事是不可能的。原本费奥多尔被赶出横滨之后,压根就不会再回来自讨苦吃。可惜,太宰治也失策了,他没料到费奥多尔能从异世界搞到真相,所以失了先手,落入被动,便顺势把自身性命送上赌桌。在此之外,太宰治以自己能够生还为前提,做出了大量针对费奥多尔的布置。现在胜负已分,是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刻了。费奥多尔认真说道:“太宰治,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如此积极地选择了存活?你从来不是什么坚定的想要活下去的人,这次却一反常态,压根不想死,是什么改变了你?”“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敏锐。”太宰治毫无诚意地赞道,“我啊,本想这个冬夜就死去的,可织田作送给我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费奥多尔没什么精神地眨了眨眼,温顺地举起双手转过身去。老鼠已经跑不了了,许多人将他包围起来。中岛敦,芥川龙之介,尾崎红叶,中原中也,坂口安吾,宫泽贤治,国木田独步,谷崎润一郎,与谢野晶子,蝴蝶香奈惠,炼狱杏寿郎……各方立场和矛盾似乎都一齐消失了,面对讨厌的老鼠,大家暂时放下成见,通力合作。太宰治没去管那帮人最后怎么分配老鼠的发落权,他现在眼睛里面只能装下织田作。红发男人终于停笔,缓缓合上【书】,长出一口气。【书】与钢笔开始发白失色,接着很快分解成无数碎片,几秒钟就化为飞灰彻底消失。除了红发男人之外,再无人能知道【书】中写了什么。从拿到钢笔的那一刻开始,红发男人就一直在考虑自己要写什么内容。直到他冲到骸堡前,看到了太宰治在顶端渺小的身影,才得以最终做下决定。他虽然写了很多字,但实际上的内容并不多。凭借一人之力拯救世界,这太荒诞,也太叫人不安了。没有人应该把自身意志强加给整个世界。掌握着实现任何愿望的机器,在红发男人看来就像抱起路边失去了父母的婴儿。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整个世界都会像孩童一般脆弱,用来改写它的每一个字皆应慎之又慎。红发男人被迫肩负起为整个世界指导前行方向的责任,淡定如他也感受到了足以窒息的压力。幸好,这件事已经完成了。至于到底有没有出什么差错,就交给时间去验证吧。红发男人站起来与面前的太宰治对视。他调整着呼吸,先凑过去轻轻一吻,然后扬起拳头把对方打翻在地。他想起了一段记忆。太宰治走向袭击者,用话语逼迫袭击者开枪。子弹只射偏了一点点。太宰治耳朵受伤,却一点后怕之类的情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