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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胸中太阳

    

胸中太阳



    「我回来了」

    进到骨厅,就看见桀和莫狄纳对坐在桌前聊天,似乎是在等她。

    桀往她身后一探,诧异道:「午夜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对他问起午夜,好像话家常一样稀松平常,让津有些诧异,「你怎么能好像没事一样?」想到他们为了忘蓝把自己丢给午夜,她就有气,「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没有解开忘蓝因为我不想这样做唉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感觉到女孩悻悻然地经过身边,桀伸长手,拦腰把她捞了过来:「别走嘛,说说看吧!」

    津象征性的和他拉扯一下,顺势坐下来,「只要能解开忘蓝,让你们的伴侣跟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也无所谓吗?」她越想越觉得不高兴,「而且,我没办法为求自己活命,让别人代我去死」

    静静听了一会儿,莫狄纳开口了:「骨枭没告诉妳寇拉是来做什么的吗?」

    「嗯?她来做什么的?拜访老友啊!聊天叙旧」津觉得这问题接的很跳序。

    「怎么可能!又不是天要下红雨!」桀轻笑:「她俩从年轻到老都是冤家,除了竞争角逐,才没有那么要好。」

    莫狄纳轻松靠在椅背上,说:「寇拉找到与忘蓝对解的东西了,特地送过来。严格说起来,是为了妳来的。」也就是说,寇拉是来给骨枭打脸的,笑他不行。

    「啊真的吗?」津很惊讶。

    桀回答:「是啊,只是需要花上几天来调制。」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午夜替我解忘蓝?」津更觉动机不单纯。

    「解不解忘蓝不是重点。」莫狄纳说:「我看妳很重视午夜,他对妳也有心。以为和他在一起,会让妳很开心。」又说:「而我也需要一个理由。」

    原来目的是要让自己开心?津愣住,「你需要什么理由?」

    「容许他在妳身边的理由。」这是他个人的心理需求,让自己心理平衡好过的理由。

    「呃,等一下!」情况完全出乎意料,津又惊又喜又怕怕的:「你们接受我再多一个伴侣这样不是太贪心了吗?」

    「贪心?」桀调整坐姿,一只手肘跨在桌面上,整个人面向她,兴味盎然地问:「这个有意思,妳为什么认为多一个爱你的人会是贪心?」

    被这么问,津才仔细地往心里探究了一下,说:「可能是在我的家乡,讲求对感情专一。通常呢,若同时出现两个以上的追求者,只能从中选一个;已经有伴侣的人只能忠于第一个在一起的对象。不然,就会被冠上脚踏两条船、水性杨花,来形容不专一于一个男伴的女性。」

    「呃哇感情专一只能从喜欢的人中挑一个,这听起来真严厉」桀缩下巴,一副受惊状。

    「感情上专一」莫狄纳恍然道:「看来这就是妳心中的律,这个律让妳不会去正视自己心里的感受,难怪我觉得妳在这方面一直很压抑。明明对午夜关心,却又不敢表明。」

    「欸,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津颇尴尬。还觉得自己很收敛,别人根本看得明明白白。不,其实是爱她的这两个人才会敏锐注意的到。

    「妳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真的喜欢就表现出来啊!我们感情这么好,有什么不能讲的?这又不是坏事。」桀竟然对她发出鼓励。

    颠覆性认知开始不停冲刷着津的脑子,道德羁绊让她需要时间适应全新思维。

    「你们不要这样,会让我意志薄弱,恐怕会真的接受午夜成为我的伴侣喔!」她说的半假半真。

    桀忽然指着她:「欸!能承认自己的心意,这是很好的开端!」

    「你们真的好奇怪!跟我过去生活的认知都不一样!」津嗔怪。

    「妳过去的生活认知才奇怪!怎么这么自我压抑?」桀笑嘻嘻地反驳。

    面对桀和莫狄纳的开放,津觉得好难接受,而且还是路变宽,反而不敢走。好比,一只鸟长年关在笼子里,现在笼子门开了,却不敢飞出去。她说:「可是我心里的声音指责我这样太贪心了!我不应有了这么多,再要更多!你和莫狄纳的感受我都想要顾到!我常常很怕自己对谁不公平,现在还对午夜藕断丝连,我觉得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贪心,这些心情压的我心好沉重,好有罪恶,不断想为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但越圆,就越觉得说不通。」

    「小津,那些声音,不是妳的。是来自坦纳多的道德价值观。我们垩人没有妳說的这些观念,对于多伴侣没有那么多沉重的心理包袱和负担。再则,妳也非常尊重我和桀的感受,所有的情况我们都已经谈开,没有一个人是被强迫或受到欺瞒。在良性的关系下,多伴侣并非坏事。妳根本没有错,也不需要去苛责自己。」

    「妳圆不了也是正常的。爱一个人需要什么样的理由?」莫狄纳严正道:「人跟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至今有谁能真的去解释?要找什么样的道理去解释感情?所以不能解释、解释不了也是理所当然的。除了心怀恶意者,但恶意本身就不在感情的范畴内。」

    两人一番话,再次开启了津的生命层次,不止挪去她心中许多沉重的思想枷锁,还广阔了心灵视野,都是她未曾想过的可以。

    「你们为什么总是能够开阔的面对我想不透的部分?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特别钻牛角尖。」津心生感慨,由衷佩服两个丈夫的智慧。

    「或许是,我们没受过坦纳多的教育?」桀毫不犹豫的回道。

    「我发现,当我没有任何交往对象时,我可以任意回应心里有感动的对象。当身边有一个伴侣时,就必须全面抹煞对另一个异性的感情。或许,这就是莫狄纳说的律。」津情绪激动的看着莫狄纳:「如果没有经历堕天虫的事,我们两个就会因为我心里的那个律格挡,再也没有关系。这想起来,真的好令人悲伤。因为,能和你相爱明明那么美好。」

    「别担心那些不存在的事,我们现在在一起。」莫狄纳微笑道。

    津踌躇的表达自己对午夜的心情:「午夜的事,确实让我受到许多的冲击,开始为这份情感找理由,好说服我心中那个律。我也困惑,到底要对方付出多少,而自己也应该作出等量回报时,才能认爱?」

    「妳现在可以丢弃坦纳多的律,去正视自己真正的心意了!」桀对她开朗道:「我们都乐見妳过得自由开阔!」

    「你不会吃醋吗?」津仍有些不确定。

    「吃醋?」桀偏着头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不懂为什么要吃醋?因为妳还有其他伴侣吗?不管有几个伴侣,我知道妳很爱我就够了。」

    「可是,如果是我肯定吃醋啊吃醋是因为在乎啊你都不知道我当初为了椿萝和萝蜜多受伤。还是,其实你不爱我,所以我跟别的男人怎么样,你根本就不在乎?」津别开视线,吃味的撇嘴。

    「哈哈哈哈哈」桀哈哈大笑,对她张开臂膀:「过来,让我抱抱妳。」

    怀着羞恼,津毫不犹豫地栽进他怀里,讨安慰。

    桀揉揉她的脑袋,说:「有人用心疼爱我爱的人,我为什么要吃醋?不该为妳高兴吗?」

    「姆,听起来我超级小气的耶。」津有点不甘心。

    「小笨瓜,会吃醋是因为妳认为我对妳的感情能被他人取代或分割,所以关系才能被比较。」桀把她抱得紧紧的,说:「但是,妳要知道,感情是无法拆分零售的。我对妳的感情就是对妳的感情,是唯一,也是独一。」

    莫狄纳点点头,更进一步解释:「不是因为都是男人,在人前的称谓一样,关系就会一样。每个伴侣依旧是独立的个体。」他说,「每一感情事实上都只有一对一,无法比较,不会被分享,也不可能被取代。就像我跟妳的感情,仅属于我莫狄纳,对妳津,个别对待,无法套用在其他人的关系上,也与另一个人无关。这就是独一性。」

    桀洋洋得意,用气声对她耳语道:「所以啊我知道妳无论如何都是特别爱我的,就完全不需要跟其他人比较,也没啥醋好吃。」

    津用力敲了他的胸膛一下,「桀,你真的好臭屁!你这身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

    桀把脸埋在她的脖肩处,声音醇沉温柔:「我在乎妳所以,如果午夜对妳很重要,我就会重视。而不是争锋吃醋。」这方面,他的心灵足够强健而自信。

    「嗯。」津也靠着男人的头。

    「吃醋无关在乎,而是心理有创洞。」

    「嗯。我不否认」吃醋时心里确实就像灼烧了个洞。

    「还有,做这决定前,我们确认过,午夜他是真的在乎妳。并不是像妳說的,为了解忘蓝怎么样都无所谓。」桀趁机调侃莫狄纳:「妳想想,这辈子,能遇到几个愿意为妳忤逆王命、挑战王权的?还有不要命冒险解除忘蓝?」

    面对这番揶揄,莫狄纳倒也不恼。

    「欸对耶,听你这样说,这样的人很稀少」津静下来,仔细思考后发现这还真不容易。

    莫狄纳纠正道:「不,不止稀少,可能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到一个。」

    「所以遇到了,当然要好好珍惜把握啊!」桀摸摸女孩的头。

    「我还遇到三个,而且都是垩族人」津惊喜地发现自己真的很幸运,超级幸运。又突然沮丧的抓住头发:「噢天哪我是不是因为坦纳多无聊狭隘的道德观错失了什么我硬是要午夜在山城分离,我希望他能多看看、想想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是被臣属的思想禁锢。」

    「别沮丧,妳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莫狄纳提醒道。

    津的心顿时释然:「也对,只要他能活得幸福!不一定要绑在我身边。」又想到了什么,她怯怯地问:「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接受你和桀有其他喜欢的人这样的关系很不对等你们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傻瓜,妳需要更多被爱,好真正认知到自己是被爱的。」莫狄纳回道,「这部分又更多扯到安全感,而安全感牵连之前所谈的个人自卑,人的性情呈现其实是环环相扣。」

    他继续说:「而为了重要的伴侣去调整相处模式,无关公平。重要的伴侣和他无法接受的事之间,在经过评估后,因为妳是重要的,对于可有可无的事,我可以选择不去做,或和妳讨论再决定要不要去做。」停了一下,「至于公平,正如刚刚所提到的感情独一性,要知道!同样的模式用在不同人身上并非就是公平。」

    还有一个他们尚未发现的部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灵都在不断灵活变化,这情感就像植物在生长,而不是套入死硬的道理里。津不会永远都是现在这个状态,她正在脱离道德枷锁、修复心里创伤、认知充足的爱,这样的感情,正在升华,更平衡。感情,是跟着当事人不断在改变,与关系人相互影响,渐渐凋零或成长发旺。

    「我知道你跟桀都对我好,开放了很多空间给我。真的很谢谢你们你们的爱,我就大胆收下了!」津害羞腼腆的说。

    两个男人都肯定的摸摸她的头;此刻的幸福,她难以言喻。

    在津内心万分无力、痛苦的时候,午夜所做的决定,帮助她完成找回桀的重大心愿,这个人注定在她生命占据重大与特别的意义。但她已经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在做任何会影响伴侣之间的事,都须顾虑、尊重另一个人。而能够和伴侣彼此坦承并得到支持,是多么幸运。

    稍晚,莫狄纳和桀特地陪她去了一趟魔龙卫的住宿骨屋,很遗憾的,午夜不在那里。在接获王予以的赦免和自由后,他就没有再回来。

    莫狄纳本来还想动用人脉找人,却被津制止住了。如果午夜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那么,就尊重他的决定,并祝福他的一切。

    这就是缘份,对吧?

    §

    山上成片的树林落叶过冬,枝子上挂着干枯的果实随风摇晃,那是很棒的药材或香料。津闲来无事,利用源灵生的长触,从树上采集了好些挂在树上的干果,直到塞满了背上的布袋。

    准备返程,一回身,就看到好长一段草坡,瞬间玩心大起。她摊开手掌,华白的光辉形成一大块珍珠白的魔鳞盾,是灵脉受损那段期间,吸收莫狄纳的魔能时得到的能力。这是她最成功复制出来与魔能原主相近的能力。

    把盾外侧凸面朝地,布袋子放上去,自己也坐进魔鳞盾里,就这么从草坡上一路往山下滑去山野里回荡着女子高声欢呼,冰冷的风刷过面颊,速度越来越快,突然路面一个剧烈颠簸,魔鳞盾撞上石块,接着就整个翻了过去。她翻滚了个圈儿,头下脚上躺在斜坡上,身边散落许多干枯果实,就这么望着淡蓝色天际,感受着天地间的宁静

    这时,眼角余光感受到有影子靠近转过头去,顿时面露喜色:

    「午夜」

    他今天没有穿魔龙卫老沉的制服,是一般青年猎装,俐落清爽。

    津立即坐了起来,「午夜你离开魔龙卫了我后来有去找你我想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把你赶走,不是故意要伤你我只是我只是很多事没弄清楚怕伤害到彼此」

    男人在她身边蹲下,轻轻拨掉插在女孩发丝里的枯叶,柔和道:「今天能换我约妳出去吗?」

    「嗯嗯嗯!当然可以。」津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急忙起身。用通讯魔球跟桀报备一声后,他们就一起离开。

    乘坐灰龙背上,飞过高山峻岭,流泉飞瀑。

    来到一处山腰,谷涧淙淙清泉从山石上淌流而下,与峡壁间隐藏了幢小屋,四壁几乎全靠巨石岩盘天然聚拢而成,再用原木搭建出完整的屋子形体,内部粗犷原始,摆设简略。午夜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忙魔龙卫的工作,这里是他唯一的住所,简单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但环境清幽,景色也好。

    津好奇的在屋里随处走走,沿着岩缝形成的通道走往深处,又是另一空间,偌大的壁洞犹如落地窗直通外面山崖,白日充足光线照入石室,空间里暗飘的木香,不禁令人注意到这里似乎是个工作室,地面有许多树皮木屑、木材边角料块,简单的桌椅上布满刻痕、磨痕,角落摆了许多粗糙工具。没想到午夜还会这个,跟他魔龙卫的身分很难做联想。

    听见脚步声,午夜来到她身边。

    「原来你也玩木工啊?」津兴味盎然地问。

    「只懂一些雕虫小技。」

    津走向那些很生活化的木制家具,简单不细致,却颇为厚实牢固,未经细修雕琢的不规则线条,反而增添了许多原始、真实的生命力,产生丰富独特的视觉美感。

    在一厚重老旧的木柜子边,午夜突然从背后以单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只听见柜门开启阖上的声响,感觉有长串东西围过胸前,发出脆润碰响,然后遮眼的手便松开了;津低头,好奇地盯着胸前,那是用多条皮绳串成的项链,穿挂着牙角和几颗鲜艳光滑的坚壳果实。

    她眼睛一亮,惊喜喊道:「太阳耶!」中间主饰由木头雕制,太阳意象显而易见,位置就在胸口上。造型极具特色,刀工细腻,线条柔顺,充满了活跃气息,仿佛正闪耀着温暖金黄阳光。

    「还说只会雕虫小技,做得超细致的。」津拾起太阳缀饰细细抚摸、端详,那外观设计、质感兼具,一点儿也不输给专业匠人。

    「这是为妳做的。」

    午夜一句话,让她讶异抬头,只见男人目光热切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充满欣赏,瞬间,津会意过来,脸全红了她想起曾经看过骨垩男子追求伴侣,就是这么送的。

    「我知道妳不喜欢戴项链所以做了一些变化。」午夜调整了上头的皮绳,应用上头几个缀饰巧妙成了扣环零件,环在女孩腰际上,就成了漂亮的腰饰。

    望着午夜银色双眼,津满腔澎湃悸动,眼里仿佛能看见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间石室里,藉由外头照进来的日光,听着山水声,专注地刨木、削切、雕凿、研磨的样子。原本只擅长杀戮的手,第一次为了心爱的人握起木工刀,一刀一刀雕凿出具有活力的木饰品。

    看着手里的太阳,此刻,她竟然有些心颤:「午夜你不去外面多看看其他更好更适合你的女孩吗?」

    气氛瞬间绷住,午夜瞟了她一眼,「妳可以直接拒绝我,但不需要替我想退路。」

    自己好像惹他生气了,津捏紧手里的太阳,低下头:「我当然很开心和你相处。也和莫狄纳他们深聊过可是,你还没有机会去接触别的女孩,就这么被绑住你不了解我我妻管严,爱吃醋又小心眼,你不怕以后后悔吗?」

    「后悔什么?是个男人,就该知道自己在做的决定是什么。」午夜看着女孩,眼神透露着一种坚定。他看了一下外头日照角度,说:「走吧,先去看看晚餐有没有着落。」

    到附近溪涧,男人赤脚踩着石头,走进岩缝间,从溪水汇流处收取陷阱;津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好奇地东瞧西望,不远处有道水流从岩石上奔落,她忍不住靠近,并拢双掌去接水,结果角度没抓好,冰冷山水激溅起来喷了她整张脸、溜进领口内,她顿时惊叫、跳脚。

    午夜回过头;「那个水好冰!那个水好冰!」津看着他,像只落水狗抖着身子,仿佛在跟他告状。

    「哈哈哈」男子开怀大笑,走了过去,用衣袖替她抹干脸上、发上的水珠。一双热掌捧在女孩的鬓颊两侧,银色眸子凝视着她,「津,妳对我来说,很特别。」

    「因为被冷水喷到?」津抽口气,脑子已经冷到短路。

    「哈哈当然不是。」午夜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回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