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裂痕
裂痕
「喂,俠女。」 尋聲望去,倫恩站在庭園圍欄外,兩手握住欄杆,衝著津開朗笑著。 「咦咦?!」津原本蹲在地上掘草,看到男人頓時像看到鬼般嚇得跳了起來,跌坐在地。 「妳的反應好大,好好玩!」倫恩對她招了招手,「俠女,妳來一下。」 津驚恐搖搖頭。她不想再和魔王們有任何瓜葛。 「那只好我過去了!」倫恩說完,繼之高高翻上圍欄,霎時,防衛光束從四面包夾。男人似乎早有預料,眉頭也沒皺一下,登時,猶如大片雪花的魔紋自體內放射而出,拼接成月牙色球體,護住全身 未料,就在人要落地時,不知被什麼衝擊了一下,整體一晃,同時遭到一道粗烈光束垂直打中,瞬間,護體光球迸裂飛散,倫恩整個人像石頭一樣重重摔進樹叢裡 「天啊!米納王!」津驚叫,急忙丟下手裡的工具衝了過去。 只見倫恩雙眼緊閉,人看起來是完好無缺,卻毫無回應的躺在花叢中。津蹲在他身邊,焦急的觸摸檢視著他的身體:「你醒醒啊!怎辦?!」 男人突然睜眼,握住她在自己身上亂摸的手,嘿嘿一笑:「妳來了。」 原來是苦rou計。津怒斥:「你在幹嘛?!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超級不好笑!」 「嗯~泥土與草的香味耶!」倫恩拉近女子覆上泥土的手到鼻子前,接著在手背上親了一下,微笑道:「被俠女關心真開心!」 津羞得滿臉通紅,剛剛的氣也沒了:「米納王,骨堊王還沒跟你解釋嗎?」 「解釋什麼?」倫恩挑眉,佯裝困惑。 津緊張地揉著衣角,慎重其事,說:「米納王,對不起。我不懂侍女間的潛規矩讓你誤會了,那次宴會為你準備夜莓汁或是餐桌服務都只是盡一個侍者的本分,絕對沒有對你有非分之想。」 涼風輕拂,沉默從四面八方爬過來,世界顯得奇靜無比,蟲鳴唧唧,夜鴞哀啼,變得特別清晰吵雜。 倫恩躺在壓塌的樹叢上,撇頭望向當空魔月,下臂擱在額上,徐徐問道:「如果有機會,俠女會想去蒼魔月上定居嗎?」 「嗯不想,魔月遠遠看比較美。」 「原來如此。」 津又怯怯地向他確認:「米納王,你有聽到我剛剛說的嗎?」 「哦有啊,聽起來好叫人傷心啊!」倫恩綠松色的眼珠溜到眼梢睇她,說:「本王對妳不夠有魅力?血爪真的那麼好?不考慮我說過的提議,放下無謂的矜持跟我做一次?」 津立刻露出為難的樣子,「你有你的魅力無關我對桀的感情呀你們兩人無從比較,也不需要比較。」 「呵」倫恩看著她,表情非常很認真,「比較需要基準。而以這個情況來說,妳就是我和血爪的比較基準。」 津皺著眉心,搔搔頭:「可是我覺得感情不是用幾個簡單的條件做觸發依據吧」 事實上,論到和血爪的女人私通,對米納王而言,評估利害得失後,根本不值所要付上的代價,倫恩不過是懷著半真半假的心態,說著玩,解悶罷了。不過,津並不知情,還很認真看待他所提的問題。 倫恩心裡發笑,仍故作鎮定:「至於妳剛剛說的,我沒有誤會什麼,我不是因為受到侍者的邀約來的,是憑著自己的意志來的。這樣,妳懂嗎?」 津思考了一會兒,豁然開朗:「我了解了!謝謝你!太好了我還很擔心收到回應的侍者必須履行承諾呼現在放心了。」 果然沒聽懂倫恩額角抽搐,在心裡嘀咕。 「米納王那天的事還沒好好跟你道謝。謝謝你在餐宴時替我解圍,還有金魔網的事很謝謝你的幫忙」說完,她行了個大禮,近乎匍匐跪拜。 倫恩愣了一下,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妳陪我去走走吧?婚競聚會真的好無聊!」 津遲疑了,為了躲避金堊王,她只想待在骨堊王的寢館裡直到回程那天。可是,對方都提出了被感謝的方式,只是簡單的要求,拒絕未免太顯高傲 「就這一次。」津很慎重地伸出一根食指在兩眼之間。 得到同意,倫恩立時坐了起來,將她橫向撈抱了起來。 「咦?!米納王?!」津驚訝的叫了好大一聲,「放我下來!」 「妳是狗啊?不要王王王的亂喊。還是才幾天沒見妳就忘了我的名?」 「才沒有!為什麼說我是狗?」 「狗都汪汪汪的叫啊!」 「你好可惡耶!」 月族的領地不大,夾在兩座險峰峽谷中間,峽谷兩端,一面是月崖,另一面是恆天海。月崖望出去就是巨大魔月,往垂直崖壁下望去,是猶如宇宙星河深不見底,無窮無盡的神秘世界;恆天海完全斷絕了月族與外界相連的陸地通路。倫恩似乎非常熟悉,帶著津遊覽名勝。那之後更是常常在她身邊,神出鬼沒。 面前是充滿壓迫的巨大魔月,腳下是銀河星空。他倆坐在月崖上吃著晚餐。 「你不是月族公主的追求者之一嗎?婚競聚會這樣翹掉好嗎?」津忍不住好奇問。 「那不是重點。」倫恩滿不在乎的說,「公主已經有心儀的人,競不競已不重要。月族得了一個上天所賜的至寶,他們想藉此向各族把好處撈盡。」 津馬上明白公主心儀的人必定是指莫狄納。 「月族的至寶是月族公主?」她問。 「對,鸞月擁有與生俱來的特殊魔能,使得各族首領趨之若鶩的追求,願意賠上時間和珍稀寶物討好。」 津不明白:「既然公主已經心有所屬,其他追求者又在瞎忙什麼?」 「公主的戀情從未被公開。」倫恩勾起嘴角,冷笑:「原先準備公開的訂婚,隨著前骨堊王過世後找了理由延宕,月王對婚約持保留態度,甚至給對方加了一個考驗的名目。」 「骨堊王沒意見?」這個消息讓津有些驚愕。 「骨堊王怎麼想我不知道。重點是,對於這個提議公主欣然同意了,他們也維持這樣的關係,渡過很多年了。」 講白了,月王因為年輕骨堊王繼位,擔憂骨堊族能給予的利益與前景會不如預期,而打算悔婚,卻又怕放棄會後悔,而將差點曝光的準女婿留校察看。 月王想取最大利益的私心,莫狄納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叫津感嘆的是,作為一個王,還是大族的王,到底需要多麼真心去喜愛一個女子才能吞下這樣的輕蔑?還願意忍受對方明目張膽的騎驢找馬,但,換個角度來看,也由此可知骨堊王其實對自己頗有自信。 不過,津能理解月王不敢直接悔婚的原因,莫狄納太佔優勢,從這次聚會就可看出,現今在位的王多半妻妾滿室,年紀也長,外觀嘛不太符合月族審美觀的大隻佬,況且,目前的骨堊族依舊是龐大的望族,勢力不容小覷。莫狄納唯一敗在太年輕吧!威望不夠。 從倫恩口中得知,這次在月族,是公布婚競結果前的最後一次聚會。一旦莫狄納通過考驗,就馬上要和公主舉行婚禮。 「既然你知情,為什麼還要參加婚競?你不是說很無聊嗎?」話出口,才發現自己問得實在唐突,津急忙改口:「我隨口問問而已,不說也沒關係。」 倫恩倒也不以為意:「百年多前與坦納多的那場大戰,米納族傷亡慘重,存活的僅剩一些老殘,之後便一蹶不振。」頓了頓,說:「復興米納族是老一輩最大的希望,而米納族從曾祖輩就不斷給予月族許多幫助。因此,對於這次月族婚競,他們寄予厚望。」 背負復興部族使命的婚姻啊!這壓力可不小。 倫恩笑了笑:「不過,感恩這種東西,有時候是隨著個體身價來算的。你是大族的時候,別人會巴結討好你;當你衰敗時,沒被補上一腳就已經很偷笑了。」 「那你怎麼辦?」津替他感到擔憂。 「長輩總是喜歡把他們自己也沒法達成的理想建築在我們身上,叫我們去爭,卻很少問我們想要什麼。」倫恩打趣道,「我嘛若不領個淘汰證書回去,老人家們是絕不會死心的。」 「你辛苦了。」 「怎麼?心疼我?」倫恩把手臂跨過女人肩膀,在她耳邊,問:「敢問俠女願不願意幫我振興米納族?」他在釣她。 「怎麼幫?」她果然上鉤。 倫恩的臉猛然湊近,在兩對唇幾乎貼到的距離,幾能清楚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當然是幫我生幾個小小米納王啊」 津的臉瞬間發紅發熱,上半身彈離地遠遠的,「不行!我說過我有老公了!」 「哈哈說說而已,別緊張啊!妳的反應真的很可愛。」 「我說,你也別飢不擇食,濫竽充數。」津揶揄他。 「怎麼這麼說,不要貶低我看上的女人。懂嗎?」倫恩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玩了一天,津和倫恩一起從外面回來,遠遠看見在寢館門口有一個纖瘦身影。 「抹香?」津認出了站在寢館門口的人。 「津抱歉冒昧來訪。」女孩很謙和的微微欠身招呼。她恢復站姿時,不經意認出了津身邊的男人,趕緊再次恭敬鞠躬:「米納王,侍女抹香向您致安。」 「妳怎麼會來?好巧,我正打算去找妳。」津對抹香說。 「找我?」抹香有些意外。 「嗯」津找了一下隨身囊袋,取出一個小小的圓扁木盒子,「這個給妳。我自己做的,有點粗糙,可是對妳燙傷後的修復效果很顯著。」 「妳自己做的?這是什麼?」抹香很驚訝的接過東西,揭開,裡頭是墨綠色膏狀的物質,散發著極淡的草腥香。 「對。嘿嘿」津又興奮又緊張,「抱歉讓妳燙到,女孩子會比較在意疤痕,這是我在骨堊很高竿的大夫老師那裏偷學的秘方。」 「自己做藥膏,好厲害!謝謝妳。為什麼說是偷學的?」抹香問。 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說:「就大夫在把配方寫入書籍時,我剛好站在他身後收拾東西,因為內容很簡單,就順便背起來了。」 「嘻嘻妳好好笑。」抹香摀著小嘴,笑得很秀氣。 「妳要進來坐嗎?」津突然轉頭對旁邊的男人說:「倫恩,你可以先走了。」抹香的視線也小心翼翼地看向倫恩。 「為什麼?」倫恩兩手環胸,儼然不動。 「就我跟抹香要講話。你在這裡我們不方便」津對他發出驅趕。 「津,沒關係。我馬上要走了」抹香親暱拉起津的手,對倫恩說:「米納王,您的女伴借我一下下就好。」 「有什麼事不好在這裡說?」倫恩的手按住津的肩膀,表情十分冷酷。 「米納王,對不起打擾您,那我下次再來好了。」抹香說完就要走。 「喂喂喂,她是我的客人欸米納王,您請自便啊。」津斜瞪了倫恩一眼,掙脫他的手,和抹香走了。 他倆的互動方式抹香全看在眼裡。 兩個女生才來到一棵樹下,就收到抹香沒頭沒腦的祝賀。 「津!恭喜妳。」 「咦?什麼事情恭喜?」聽到恭喜,津心裡又驚喜又詫異,也期待發生的好事。 「唉唷妳不用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啦!」抹香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大家都知道妳和米納王突破界線有進一步的發展。真是恭喜了!」 津的臉色頃刻凍結:「嗄?進一步發展?大家都等等妳該不會以為我跟米納王的關係」 「妳都直接稱呼米納王的名字了。看來很甜蜜啊!」抹香偷笑著。 噫!慘了,剛剛沒注意順口就津偷偷瞄了一段距離外男人的所在位置,壓低音量,問:「妳說大家都知道?」 抹香保持溫柔笑容,說:「對呀!本來以為是骨堊王,不過,我現在親眼證實,是米納王才對。」 死了! 津覺得天旋地轉,怎麼會傳成這樣。她扶著額頭,神情黯淡地問:「妳說妳找我有事?」 「我們侍女想在辦一個小小的聚餐,想約妳一起。只屬於侍女的約會,不接受攜伴哟!妳一定要來!我們都好期待。」 意外收到邀請,津很開心,竟然可以在堊族交到朋友,跟月族的女孩兒們打成一片。 「我很想去,也很高興收到邀約,可惜我不能去。」 「為什麼?」 津把堤防金堊王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抹香。 「嗯,我會轉達給眾姊妹的。」抹香很能體諒地說。 「對了!有件事我必須講清楚,我跟米納王不是那種關係。我在骨堊已經有伴侶了,請還他清白吧!」和抹香分離前,津不忘撇清關係。 抹香給了她一個神祕的微笑,便走了。 「聊得開心嗎?」倫恩發現津走回來後的臉色有點兒彆扭。 「嗯,很很開心。」津膽怯的看了倫恩一眼。怎麼辦,那個該死的傳言,害她現在看到他心裡感覺也變得怪怪的。 傳聞對她殺傷力不大啦!反正行得正,桀那邊,憑兩人的信任,她有信心解釋開來,但是,人家米納王還單身,總得留點給人探聽吧。 不過,她作夢也沒想到,曾為月族侍女的身份給自己添了大麻煩私底下,大家都在傳,津惦惦吃三碗公功力實在太勁爆,手段高明到搞上了兩個王。 尤其那一天餐宴後,骨堊王親自到侍女團點名要找津,這個舉動更是震撼了侍女們,竟然連向來被認定專情於鸞月公主,穩坐釣魚船、不食人間煙火的骨堊王都失守上鉤。 另一傳聞主角米納王倒沒放在心上,甚至有意弄假成真。討好月族是米納家族的希望,倫恩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鸞月和莫狄納互相意愛,對於這場爭姻角逐失去興趣。只是應付性的等待鸞月宣布優勝者,給族裡交代。他轉而把注意力放在津身上,打發時間 傳聞滿天飛,小摘憂心忡忡地把消息告訴了鸞月,鸞月起先不以為意,不過,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一晚,莫狄納被悄悄叫喚到鸞月閨房。 美麗的女人主動獻身時,沒有一個男人抗拒的了誘惑。鸞月深知自己的大本錢。 被謠言沖昏了頭,鸞月不顧後果的假意與莫狄納調情歡好,她的熱情引起男人的疑惑,莫狄納沒有主動熱烈回應,只是默默觀察著眼前的女人反常的一舉一動。 據他了解,鸞月對於母親月后規定的事是堅守不移的。兩人婚前必須守身如玉的約定便是其中之一,而健康的男人對心愛的女人動手動腳在所難免。莫狄納就曾經因為多次想一親芳澤,試圖做逾矩的事,遭到鸞月嚴正抗議,大發雷霆,罵多了,受挫了,知道鸞月不喜歡,他也盡力克制不再犯。 更何況在婚競聚會期間為了避嫌,兩人幾乎很少私下互動。現在,會叫鸞月主動做出挑逗行為的,是什麼?莫狄納陷入思考,完全忽略鸞月的調情。 「月因為那個傳聞而不安嗎?」 安靜的室內,響起沉穩清亮的聲音,道破女人暗藏的心事。 謎團,在嬌貴的小手不經意觸碰到星魔紋時,霎時間解開了。不管鸞月如何裝作自然,小心遮掩,但她檢查星魔紋的舉動還是被莫狄納當場識破。 鸞月心虛收手,帶著無辜怕羞的神色望向男人炯炯目光,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妳不用勉強自己。」莫狄納溫柔的拉起她的手,直接探入自己的衣服裡,按在腹部星魔紋上。 「對不起」面對莫狄納的寬容,鸞月摀嘴,登時淚如雨下。 「我不是從第一天就告訴妳,小津是吾族左翼的伴侶嗎?」 「我知道,可是大家都說都說她她」 「別理那些人了。」莫狄納抱起她坐在床邊。 「嗯。」 「妳這陣子忙婚競壓力很大吧?」莫狄納用溫熱大掌拂開鸞月額上的髮絲,吻著她泛紅的眼眶:「我看妳很疲憊眼袋都跑出來了。」 「啊是嗎不要看這樣好醜!」鸞月跳下他的雙腿,衝到梳妝台,在鏡子前左照右照:「晚上得再多做點保養才行啊好煩惱喔!明天沒有消怎麼辦哇嗚我不敢見人了啦!」 「多睡一點,別讓自己太累。」莫狄納關心道。 既然有了私下交談的機會,莫狄納想把好消息帶給未婚妻:「我有和西馬討論引進金堊魔武和煉藥的事。等長征狩獵結束才會進行詳細規劃。妳是骨堊未來的后,我想讓妳一起參與討論。」 「真的啊!太好了!那樣就不用遷族了?」鸞月有些心不在焉。 「遷族保留為備案。」 「是嗎?」鸞月對著鏡子塗塗抹抹,比起部族未來議題,她更在乎自己的外表。 沒有收到預期的歡喜,看鸞月上回和自己聊到此事非常激動、在意的樣子,莫狄納一直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原以為收到這個消息她會非常高興。 望著鸞月在梳妝台前忙碌整理自己的妝容,莫狄納又失神了,不過,不再是神昏顛倒的著迷,而是對於自己一直無法陷入激情的清醒意識,感到意外。眼前的女人無論身材、外貌皆精緻而完美,宛如一只精緻的娃娃,除此之外,兩人之間卻像失去磁力的磁鐵,無法吸引自己,也少了動心的花火。 這個轉變,竟然讓莫狄納感到不安起來,他必須尋回那份感動,重新找回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