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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说(500珠加更)

    

不可说(500珠加更)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疼痛,如何能念得下去?只觉眼眶中似有热流汩汩而下,也不知是泪是血。

    可那声音显然是不肯放过她的。

    若你不肯,那便是无用无用之人,便是废物、废物说着也不知它怎么动作,她立刻觉出自己身体不受控制,重新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她被骇得挣扎起来,再也顾不上疼痛,颤抖着声音,含混地继续念了下去。

    而每当她念出一句,便觉得似面上似有一器官被什么锐物直接削去,先是眼,后是鼻,随即是口舌,而在她连耳朵都已失去时,终于听到那物在她脑中咕嘟作响,仿佛古怪的笑意。

    它的声音直接堵住了她耳部的空洞,成了她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可、可五感已失,七窍皆无,如今便可彻底开了你身上那灵窍!去!

    随着那一声落下,先前不过是游走在血管静脉中的冰凉便如同无数根针突然炸开。她的身体像是于瞬间被开了千百个口子,同她面上的五官一般透着丝丝的凉意。

    开始她还有些恍惚,只痛苦得不住呻吟,可很快她便觉出那根本不是什么凉意,而是有什么正从这无数空xue之中往外流去,并且那东西亦非血液,而是蕴藏在身躯之中的、更为紧要之物,若真的流逝赶紧,那她

    身上虽然是切肤之疼,可也让她保持住了清醒。

    原本存在于意识之中的、最为关键的那一点灵醒更是于此刻变得清晰无比,很快就找到了此间关键:

    是灵窍,还有灵力。

    那物不仅借着口诀强行断了她的五感,逼她启了那辟谷与伐髓之境中的心眼与内视,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她全身上下的灵窍也都开了。

    她身体中本就没又多少灵气,而在过去那一点有限的修行中,她了解到,这但凡是天生地养之物,体中自有天然孕育的一股灵气生机,只是凡物多不开窍,这股子生机便有枯荣之期,生死之限。而修仙之人则可以通过同灵脉,开灵窍,与那游荡在天地之中的灵气交融汇通,由此才有长生一说。

    而如今她被迫开了窍,却不得灵气吸收融通的法门,若长此下去,要不了几刻便会灵气尽丧,生机枯竭。

    她心下惶恐,心道自己何曾学过那收纳灵气的法门?那物倒好像也知道,很快又传授了她一篇真正的口诀。然而不知怎么,那口诀却不似先前那般可以直入她心头。

    而那怪物显然也觉出了不对来:奇哉、怪哉!你这娃娃竟是早有功法在身?这般资质、这般人才,如何能修成这般废物?

    洛水却未注意它言语中嫌恶,反倒被它一点,忽然心头敞亮。

    然而浮上心头的,却不是曾经那段仿佛是谁反复传授与她的口诀,而是经由运行那生香口诀之后,已经由身体记住的灵力运转:

    织念生香,以香动欲,由欲合情,情合则满。

    所谓织香的步骤中,亦藏了灵气运转之理:先是自念而生,随即随欲入心,再有心间直下丹田,最后再经由那最敏感之处,将那外来的灵气纳入体中。

    这一念乍起,原本乱窜的灵气立刻停止了外溢出,很快便随着她的意思沿那灵脉运转起来,而因她腹中空虚,身体便如一个空了的容器一般,开始源源不绝地往里面吸纳灵气。

    她原本空虚的胸腹之所立刻充盈起来,而灵气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便如溪流汇聚一般,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体中的脉络,将那原本滞涩之处皆一一疏通。

    她初始还觉着有些疼痛,但很快就觉出了畅快来。而当她引着那灵气在体内运行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之时,忽闻耳边一声断喝:成了!

    她心头巨震,接着便觉背部受了重重一掌,不由睁眼痛呼,而映入眼帘的正是大张的血口。

    她本沉浸于从未见过的景象之中,突然见此倒也来不及害怕,只凭本能就抄起了身边的剑,想也不想就朝那大口送去

    唔!

    那怪物被她击得后退一步,嘶地痛呼出声,听着却像是人声。

    她想也不想,收手就要再刺,然而刚送出去,却发现手中不见了利剑,下一秒,便是手腕被紧紧攥住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躲去,张嘴要喊,然而不防对面的动作更快,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呼吸一窒,只觉得这被攥紧的感觉无比真实,前所未有的惊恐淹没了她,她毫不客气地朝捂着她的手狠狠咬去只一下,就是满嘴的铁锈味。

    对方立即想要甩开她,可她却没有松口的意思,咬得愈发紧了,只仿佛恨不能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rou来。

    双方较劲许久,终于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闷哼:松、口!

    这一次终于清楚了,竟然真的是人声,连口中咬着的东西,亦没有太奇怪的味道。

    她彻底愣住。

    见她还不松口,对方似乎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却没能成功,只压低声音骂她:你属狗的么?我本来担唔、我本来怕你多想,特地回来看你,你倒好,不仅睡死了过去,还直接被梦给魇住了你看清楚,我到底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声音亦拔高了几分:你突破了?不、等等你这是直接破了辟谷,进入伐髓之境了?这简直是

    他说着说着,便流露出了仿佛做梦一般的语气。

    而不仅是他觉得像是在做梦,洛水亦感觉不真实极了。

    此刻她身体轻盈,灵气充实,连五感亦较从前敏锐了许多她能清楚看清面前人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变化,亦能听到远处竹露滴落的轻响,甚至还能在杂乱无序的香气之中,分辨出隔壁院中红珊亲手浸泡的茶叶青涩之气

    她突破了,不仅突破了,还连破两境。

    她本应当十分高兴的,她事实上也确实是喜悦的,因为身体最本真的感受骗不了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方才那场梦境太过惊怖,亦或是她突破得太快,她依旧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疼痛,不仅仅是身体发肤之疼,而是某种更加隐秘的疼痛。她无法描述,只隐隐约约有些感触

    就好像在突破之前,这世界对她来说混沌而模糊,她自可装作无知无觉,只求个顺心遂意。

    可当那突破之刻终于来临,层层叠叠的雾瘴散去,这个世界,这个妖魔、仙人、凡人混居的世界,曾经于她很难完全理解的世界,就突然变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不仅如此,原先游荡在此世天地间的灵气正随着她体内运转的功法,将她与这个世界严丝合缝地联系在了一起。

    于是她从未有那一刻像这样清晰地感知到

    她好像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了。

    她就这样怔怔地站着,直到面前的人喊她。

    她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直到面前的人终于完全失了平日潇洒亲切的风度,十分烦躁那般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粗声粗气地问她:

    你说清楚!明明是我被你如何你先哭了?

    哭?

    她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抬手,待得指尖沾到脸颊,才发现面上不知何时早已是冰凉一片。

    所以你到底哭什么啊?他问。

    她想了想,却是答不上来,只因她也不知道答案,更不知为何那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面前的人手忙脚乱,似乎是苦恼刚才是否按疼了她,又像是真的讨厌见着人流泪的模样。

    她本该像往日那般,露出点什么娇憨的、泣中带笑的表情,再道一句抱歉,还请大师兄放心,可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能做,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前的人等了又等,最后似乎终于忍无可忍,胡乱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脸,再一把将她粗鲁搂过,不怎么温柔地拍了她后背两下,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

    说完他又嘟囔了一声,似是在抱怨她到底有什么可哭的。

    她闭眼,许久也不说话。

    就在他以为她又睡着之时,忽然听得她喃喃低语,仿佛梦呓一般,若非他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差点便要漏了过去。

    她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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