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
纳吉
婚期定在了一年后的秋天，十九岁之前的几个月。 听起来还算遥远，所以梁鸢没花太久就接受了被称作霍小夫人的事实。虽然除此之外没有大大的改变，毕竟从她出现开始，霍星流的吩咐就是将她当做女主人。 根据这些时日的了解，她知道霍星流曾同自己提起过的野心并空口白话，他是武将，与各地将领私交不浅，其中不乏一些蠢蠢欲动的逆臣，借着这次霍星流的昭告天下的订婚，联系也重新紧密起来。 只不过瀛城的局势水深火热，霍星流便把联络的重任交给了她，她也因此对秦国的各方势力有了了解。一旦开始熟悉某个地方，自然就又了亲切感。 即便梁鸢在认识了一些可以称得上玩伴的人之后依旧喜欢独来独往，但随着骑术精益，她便愈发喜欢出门。时常没有目的，只是骑着红豆四处游逛，想一些自己的事情。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为美好。 梁鸢开始喜欢秦国，喜欢城墙外高耸连绵的山峦，楚国地势低洼，多水潮湿，远没有北方的景致来得磅礴壮阔。现在是秋天，城南的市集种满了银杏，风一吹便落得满地都是潇潇金叶，车来人往，踩在叶子上发出咯吱咯吱声，连蹄铁踏上去都没那么清脆了。 在热闹的人群中骑马并不是件方便事，甚至为了避免祸端，需要加倍注意控制马匹，如果想买些什么，也没有那么方便。但她就是喜欢，喜欢在高处俯视一切的感觉。 突然，从视线尽头出现一抹亮丽的颜色。是有别于银杏的，更饱满的，与金莲花一般更饱满浓重的橙，是一种温和又丰饶美丽。衣裳的主人有着不逊色的容颜，有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 小狸姑娘。荀家小娘子停在她面前，可以，聊一聊吗？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从前都是有旁人在场，至多相互看上那么两眼，隔雾看花，印象并不真切。此时相对而坐，气氛便有些微妙。 我要了一壶杏梨茶，是甜一些的果茶，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荀菀主动开口，语气有些勉强，不难听出是为了要和交流所以在勉强，那个，小狸姑娘，突然邀请你抱歉。我，我有些事情想想问你。 梁鸢尝了一口面前的茶，清甜润泽，是她喜欢的味道，嗯嗯，你说吧。 荀菀对于她的爽快感到意外，酝酿了一会儿才说：小狸姑娘究竟是什么人？说完又觉得太冒犯了，又结结巴巴找补起来，不论你是哪里人，也不该没有姓氏，甚至连身份都闭口不提。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你的身份不同，风言风语便愈发多了。 啧。我都住了这么些时日，怎么又开始讨论起我了。梁鸢托腮，显然是不在乎这些，只是将目光转到荀菀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睛，恰是这种无畏又无害的模样，反而更有压迫性，所以，荀姑娘是在关心我吗？ 好吧，看她立刻避开了自己的视线，答案不言而喻。 梁鸢幽幽叹气一声，好吧。那就还是为了霍星流。 提起这个名字，荀菀就更局促了，怯怯地耸起肩，低声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梁鸢并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抢先开口，显然是也憋了很久：荀姑娘，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吗？ 什，什么？ 荀家是簪缨世家，你父亲生具高贵，兄弟年轻有为，据我所知，他们也极为疼爱你，你难道除了惦记着霍星流之外，就没有别的追求了吗？ 额我我有的。荀菀没来由得羞愧不已，我自小就学舞，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乐府练习。只是，只是她变得很难过，我知道，从小侯爷带你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他的心从未有过属于我的位置。只是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喜欢他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每次他与兄长远走，也是我为他们献舞践行，秦女的，从来只属于大秦最勇武的将士。 仔细一想，霍星流的确战功赫赫，闻名天下，如果真有献给勇者的舞，那他的确受之无愧。 嗯，这是你们秦人的习俗，若是以后出征还需要你去献舞，我不会介意。何况我也没有理由介意。梁鸢说，至于小侯爷和我定亲，甚至以后成婚，结果好也好，坏也罢，都是我们选择的。倘若我们好好儿的，你真心祝福，那皆大欢喜；倘若我们不好，你想要幸灾乐祸也不无不可。 啊不，不会的。我不是那种人！我是好心，我只是觉得小狸姑娘你既然选择了和小侯爷在一起，即便不是为了他，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出现，日后若是有有心之人拿你的身世做来由，很有可能会招来大祸。 当然。荀家娘子，你想到的事情，我们自然也想过了。梁鸢一根手指伸进侧面的发丝里轻轻挠了挠，似乎是在想着如何措辞才能表现的更和善一点，不过最后放弃了。遂起身道，总之跟你没关系。好意心领了。 等一下！荀菀叫住了她。 那个，以后我还可以找你说话，和你当朋友吗？ 梁鸢背对着时狠狠地皱起了五官，转过身去时仅仅只是冷漠且无奈：不行，不可以。但你可以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更不会记恨你，只是单纯觉得和你聊不来。你也很年轻，人生大有可为，瀛城也很大，不缺某一两个人做你的朋友。 要走时想了想，折回去又道，唔，茶很好喝。谢咯。 结束了一场冗长且毫无意义的对话，再见红豆都觉得它可爱了几分。梁鸢一改喝茶时的淡薄神情，搂着它的脖子揉了揉，才骑着它飞奔起来。 她并不是铁石心肠，无知无觉，接二连三地被提起同一件事，正迫切地需要一些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