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篇

    夏爸跟夏媽不會是孤陋寡聞的，就算這裡是舊宅區可S市終究是大城市，大城市新鮮事多，久了都不新鮮了，見怪也都不怪了，不見怪才是怪。以前這邊有個租書店，兩年前隨著漫畫店都式微了也跟著收起店子，起初夏媽還以為那漫畫店老闆是有個女兒，後來才發現那是兒子！頭先她真的挺不習慣這種人的，陰陽怪氣的不男不女，一個大男人的走路還扭屁股，要比自己女人了是成何體統？

    還有理髮廳的一對夫妻，起碼甫開始夏媽以為他們是夫妻，去光顧幾次後才知道哇靠！老替她做頭髮的女設計師她老公原來是女的，只是裝扮的跟男人毫無差別，而她們不是夫妻是情侶，但如果那時若同志可以結婚她們應該就會是夫妻了。再來就是也看過理著大光頭還刺青在頭上玩樂團的女孩、香水噴得比女人還濃的男性、整張臉都打洞的男女、還有跟狗玩親親到舌吻的人。

    什麼怪人怪事她也見透了，慢慢的都不以為然了，更何況生意人已和為貴，能不做這些人生意嗎？夏媽才不想跟錢過不去呢，會乖乖付錢不鬧事，有什麼好不收這些客人的？久了倒也是有些接觸與了解，這些會被人投以異樣眼光的人有好有壞，多數都是好的且友善的。好比那個娘娘腔，喜歡吃夏家的素rou包，打熟了以後雖然三三八八的讓夏媽一開始看不慣，看久了其實也挺可愛的，尤其是那男孩每次看到她嘴巴都這麼甜的叫她姊姊，夏媽不是很虛榮的樸實女人，可再務實的女人被叫聲姊姊總還是感到爽爽的，她都能當那男孩子的媽媽了。

    理髮廳那一對女同性戀情侶手藝也好，價錢也公道合理，夏媽總是很滿意，看到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因為這些云云，如果女兒跟紀令瑜的關係不只是朋友，夏媽或許還是有點掙扎，但她過不太去的並非女兒愛上女人的事實，而是紀令瑜這個對象。

    夏媽就是覺得這女人不單純。

    這時夏祤婕無奈地被說服了，她跟弟弟揉著餛飩皮，成型切片後讓簡少蕙教紀令瑜怎麼包，夏祤婕已經阻止不了紀令瑜的玩心了。

    「小瑜jiejie手真巧，雖然還是包得不太及格，但已經挺有模有樣了。」簡少蕙看著紀令瑜指頭靈活的捏揉餛飩皮時說。

    紀令瑜朝簡少蕙勾起微笑，簡少蕙看了臉不禁紅通通，夏祤婕看了就想笑，紀令瑜這女人難以讓女人討喜，可一旦遇到對她沒防備與戒心跟偏見的女人，看到紀令瑜的美麗冷豔也是會臉紅心跳的，加上紀令瑜有一種大女人的氣場，含帶點帥勁。

    此時夏媽突然走過來，姊弟倆都微征看著媽媽抽了兩個新手套戴上後拿了餛飩皮也幫忙包，姊弟倆互看一眼，媽媽怎麼忽然回心轉意出來幫忙呢？

    「妳這力道可以再輕一點。」夏媽看過幾顆紀令瑜包的餛飩皮後指正說，語氣不輕不重、實事求是，姊弟倆挺訝異的互看彼此，媽媽竟然在教導紀令瑜！？

    紀令瑜點點頭，抽了一張新的麵皮，夏祤婕覺得紀令瑜很令自己欽佩的地方就在紀令瑜總是能夠如此不慌不忙，就連當初去G市，紀令瑜也活像個要去逛街一樣，一般來說情人要面對另一半的家長或親人總難免對有點緊張吧？想當初即便是馮俊商第一次要來看夏祤婕的家人，也總顯得忐忑不安，雖然馮俊商只是為了錢而想在夏爸夏媽錢留個好印象，可是看看紀令瑜是真心愛夏祤婕的並且心裡有數夏媽對她頗有微詞，她還是穩如泰山。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呀，夜就像原始叢林，野獸都在這時刻跑出來，什麼兇神與惡煞紀令瑜沒面對過？她都能遇到有人惡意要撞傷她的去撞她了，夏媽能有多狠？夏祤婕對此又感到一些自卑，跟紀令瑜比起來，她反倒就是一個比較怕事的女人，遇到事情也只會哭或難過甚至恐懼，看看紀令瑜，被撞時有哭一聲嗎？讓夏衛朋性騷擾時有害怕的抖一下嗎？

    「妳有兄弟姊妹嗎？」夏媽邊快速包著餛飩邊閒聊問。

    「有的，上頭有一哥一姊，下頭還有兩個meimei跟一個弟弟，最小的是meimei。」

    「那他們都在做什麼呀？」

    「妳幹嘛問人家這些啦！」夏祤婕這下明白媽媽突然又折返回來是要對紀令瑜身家調查！可是她卻立即看到紀令瑜轉過頭來給她一記很溫和的微笑，夏祤婕於是吞了口唾沫閉上嘴巴。

    「我又沒別的意思，跟自己女兒的朋友認識認識不好嗎？」夏媽回。

    「沒事~當然是能，我能有啥好隱瞞的？」紀令瑜回頭望著夏媽微笑說，這句話也順便讓夏媽知道自己是個坦蕩的女人，讓夏媽從中意識到紀令瑜察覺到自己對她紀令瑜有點意見，這讓夏媽內心感到些微羞愧與訝異，她就知道這年輕女孩不單純，也不太簡單，很知道要怎麼與人對談及冷靜應付。否則一般年輕女孩知道長輩（還是自己的朋友的父母）對自己有質疑時，反應通常都是會緊張不安甚至講話可能吞吐結巴。「事實上我只知道小妹的情況，她在美國念書，也可能就嫁過去了。」

    「能到美國念書，想必是資質很好的女孩，為什麼只知道小妹的情況？」

    「除了小妹，我沒跟家裡人聯絡了。」紀令瑜的話連夏宇綸聽了都緊張。「我父母非常不負責任又好吃懶做，除了我跟小妹，其他手足差不多都跟父母一個個性了，只有我跟小妹是例外，一能自力更生就離開家裡慢慢跟家人斷絕關係了。」

    姊弟倆緊張的看著夏媽，卻見夏媽只是努努嘴唇的包著餛飩，10來顆過去後夏媽說：「雖然我認為為人父母應該要對子女有責任，也不該好吃懶做，可他們終究是妳的父母，也養育過妳，就這樣棄離還是有點不孝。」

    「何謂孝順？」

    「孝順就是、就是」夏媽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姊弟倆瞪大雙眼看著媽媽的反應，又錯愕的看著依舊從容不迫的紀令瑜。「不管怎樣他們始終是妳的父母、長輩，也是把妳養活了沒有丟棄妳，生為子女總還是要感激他們沒有棄養妳。也許不必有回報，但也還是偶爾該回去看看兩老過得好不好。」

    「他們養育我與棄養我而可能受的罪有何差別？」紀令瑜還是一貫不疾不徐口氣，姊弟倆緊張到胃都在翻騰的看著夏媽，然而夏媽卻是愣住看著紀令瑜。「他們讓我活著不是放過我一馬，如果要說若不是他們讓我活著，現在有機會過上這個好生活，我倒認為我的生命是靠自己找到了一個出口，不是他們給我的，斷絕是最好的結果，不會導向悲劇的發生，因為這能讓我還懂得尊重生命，如果要我因為孝順而不能棄離，我會選擇往生命與良知的盡頭跨過去，不是這樣對我就是對他們。」夏媽吞了口唾沫看著紀令瑜，還別說，夏媽知道這年輕女孩說真的。

    紀令瑜這番話的意思無疑就是若要因為孝順而不棄離，她寧可去死或者是讓家人去死。

    「好了別說這個了，妳不准再跟她聊這個！永遠都不准！妳根本啥都不明白，妳不能這樣跟小瑜說！」夏祤婕非常緊張害怕的阻止夏媽再說下去，夏祤婕比誰都明白紀令瑜是把生死看得很開的女人，像當時車禍，紀令瑜竟然一點都不害怕自己可能會死掉，這就算了，知道有人要蓄意害她，她竟然一點提心吊膽都沒有，若換成夏祤婕或甚至夏宇綸知道有人隨時要傷害自己，連去附近便利商店買個東西都腿抖，就怕一個暗箭射過來死於非命。「她的父母並非是懷著期待而生下孩子們的，他們都只是不小心生下孩子們的，孝順是要回報給愛，她的父母對小孩們根本沒做到！」

    夏媽沒再說話，把餛飩都包完後就說要去休息離開了，看著夏媽進去房間裡，簡少蕙才小聲說：「小瑜jiejie，妳好帥唷」

    「帥？」

    「要是我才不敢這樣跟長輩說話」

    「我沒有要頂嘴，我只是認為若阿姨想認識我了解我，我就該讓她認識我與了解我。」

    「是啦可是妳不怕阿姨對妳印象大打折扣嗎？又尤其妳還是姊姊的女朋友時」

    「嗯，我給妳一個箴言，如果妳的男人在妳跟父母之間徘徊時最後是選擇要求妳處處改變與迎合討好他父母的話，那種男人不要了，他不是真的愛妳，他最終還是可能就來找我了。」紀令瑜勾起嘴角說，夏宇綸臉紅起來，簡少蕙則大笑出來。

    「我沒有叫妳改變唷！」夏祤婕趕忙說。

    「我也沒要少蕙討好我父母重點我也沒錢可以找妳好不好？」夏宇綸嘟噥著。

    「所以小瑜姊姊還在酒店上班？」簡少蕙問。

    「沒有了，她要去跳脫衣舞孃。」夏祤婕回，看到弟弟跟簡少蕙張大眼口看著紀令瑜的模樣就想笑。「活見鬼似的。」

    「小瑜我要跟妳說一件事，我知道妳有妳的個性跟原則，還有妳的人生之道，其實我覺得這樣很好，我們就是要活出自我，可是我媽或許不會因為妳剛跟她的對話而對妳印象變得很差，如果會很差也是她的問題，因為她沒有辦法明白妳的人生是怎麼過來的而造就了妳的觀念跟想法。」夏宇綸謹慎地說，紀令瑜點點頭說：「我明白，我自有拿捏跟分寸不會真的硬到有如一顆巨石，我盡量不會讓你父母知道我從事什麼行業。」

    夏宇綸吞了唾沫，他好似能明白媽媽剛剛為何都沒再說話了，紀令瑜這女人好敏銳也很不簡單，馬上就知道夏宇綸要告誡什麼。

    「我能去看嗎？」簡少蕙見夏祤婕沒半丁點在意女朋友做這行，便大膽好奇開口問。

    「能呀~到時陪妳jiejie一同來，免得她害臊不敢進來。」紀令瑜勾起嘴角說。

    夏祤婕面紅耳赤說：「這也能讓妳說中」

    「但阿姨怎突然會探起小瑜姊姊家人？說是因為祤婕的朋友，可問話口氣真像挑媳婦或女婿。」簡少蕙說。

    姊弟互看一眼後，夏祤婕說：「可能我昨天說了句我跟小瑜不只是朋友吧。」紀令瑜聽了擠邊眉看著夏祤婕。

    「我也覺得是這樣，不過這樣一來，媽的反應倒是意外的和平，看來媽不一定反對妳們的關係。」弟弟說。

    夏祤婕想著但願如此，媽媽不反對同性戀不等於她不反對紀令瑜這個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