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篇
第2篇
那天也是個下雨天。 紀令瑜站在自家住宅的大片窗前看著位居二十一樓高的夜晚雨景,一手繞腰、一手端著紅酒,眼睛沒眨的看著朦朧霧光。 很久以前她會同情一些來找她麻煩的女人,但她沒有罪惡感與愧疚,這是那些男人該有的。她始終不認為是她傷害了那些女人,好比人們不會去對被施暴的孩子產生罪惡感。現在紀令瑜連同情都沒有了,即使那些女人可能被那些男人揍一拳。 然而一個小時前馮俊商打電話來說想見她一面,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說:你回家好好陪老婆吧。 她絕對不會做的,是損失一筆錢以及替其他女人著想。 紀令瑜把紅酒喝光,滾滾喉嚨的想著夏祤婕,這是那女人的名字,那一天她要離開時產生好奇,翻了馮俊商留在一旁的公事包中的皮夾,掏出了身分證看配偶欄。 我們離婚了。 馮俊商的口氣沒有愉悅,但也沒有一絲感傷,是鬆一口氣。 紀令瑜垂下眼,以為可以在這高度看到夏祤婕的身影。好果斷,她看起來不像是果斷的女孩,跟那些找紀令瑜麻煩的女人不一樣,那些女人平時好強勢,遇到丈夫包養外邊女人或藏情婦,或許因為自尊心與面子死不肯服輸,看在紀令瑜眼裡只是越來越丟臉。 紀令瑜不認為夏祤婕是認輸。 她贏了,贏回了人生之類的吧。 清晨四點半的鬧鐘響了五聲後,夏祤婕轉身按掉,她先睜開一隻眼睛,吃力喚醒第二張眼皮,坐起身來用力伸展身體,輕輕顫抖過後掀開棉被下了床,搖搖晃晃打開門左轉開燈進去洗手間。 要買新牙膏了。 夏祤婕對著鏡子露出牙齒後開始刷牙。 該剪瀏海了。 洗漱後走出來,弟弟夏宇綸正從房間裡步出,夏宇綸見夏祤婕相當有朝氣的樣子,嘴邊口水痕跡讓他樣子看起來更呆的問:「妳為什麼有辦法刷完牙就精神奕奕的樣子?」然後他刷完牙只是更想睡。 「因為可以吃早餐了。」夏祤婕露出溫暖和煦的大微笑說,夏宇綸只是把頭往旁垂落。 夏宇綸不否認吃早餐是一件很爽的事,比中餐或晚餐去吃好料大餐還要爽,因為早餐是一件要去忍受的事,這是指已經想好的狀況下,對姊弟倆來說,從小就要去想早餐要吃什麼,爸媽會準備。常常很想立刻就吃,但不行,那是早餐,早餐必須前一天就想好,總不喜歡一早就煩惱要吃什麼吧?然後,不去忍著到明天再吃,現在就吃掉的話又要煩惱明天得吃什麼,不是自找麻煩嗎?除非還是期盼著隔天吃同樣東西。 忍受這件事在這情況下是一種癮,或許當下若產生強烈慾望時好難熬,逼自己快去睡覺時還可能夢到在吃早餐,但一早就爽翻了。這跟中餐與晚餐不大相同的是,這兩樣比較能夠是立即行動的。 「吃飯啦!」夏宇綸洗漱完又坐在房間花點時間醒腦後就衝下去大喊著:「吃飯、吃飯!煮飯婆快把早餐給我!」 夏祤婕抿嘴一笑的幫媽媽把做好的兩份培根蛋吐司放在盤子裡,端著兩盤轉身將一盤遞到夏宇綸前,自己也坐下來跟弟弟一起擺出祈禱樣說:「感謝人養雞、感謝雞生蛋、感謝煮飯婆煮飯給我們吃、感謝我還活著。」姊弟倆便一起拿起來大咬一口,開心的看著彼此咀嚼。 「你以後娶老婆我看你敢不敢叫她煮飯婆。」媽媽也把自己跟丈夫的份放在盤子後端過去,準備要去叫丈夫起床。 「她兒女可能這麼叫。」夏宇綸說,夏祤婕笑了出來,夏宇綸也笑了出來一臉幸福樣的看著姊姊。 已經30歲了,夏宇綸還是有那麼一點姊控情結,跟很多追求夏祤婕的男人一樣,夏宇綸覺得姊姊是他看過的女孩子中笑起來最甜美優雅的。溫馴及帶有這麼一點不可思議的俏皮感。 「如果是爸爸叫她煮飯婆她就翻臉了。」夏宇綸蠻不在乎說。 是呀。就像一些男人不喜歡妻子比自己聰明,女兒不准笨得去相信任何一個男人;一些女人無法忍受丈夫比自己沒用,卻把兒子慣成媽寶。 「姊姊,我們幹完活去海邊好不好?」夏宇綸問。 「好哇。」夏祤婕目光閃閃的說。 夏宇綸笑得開心的咀嚼食物,身體也感到幸福而輕搖擺著。雖然呀,兩個月前他跟著很難過,對受傷的姊姊心疼不已,抱著姊姊陪她哭了好幾晚,隔天眼睛跟夏祤婕一樣紅腫的工作,卻又有點高興姊姊回家了,儘管這份喜悅有種愧疚感只是有姊姊在身邊還是讓夏宇綸比較有安心安全感,就算他現在是大男人了,但從小到大只有姊姊會跟他當朋友,只有姊姊不會嘲笑他是愛哭鬼娘娘腔。 五點半一到,姊弟倆開始做前置作業,家裡即是賣早餐的,賣幾種包子跟饅頭還有蛋餅,飲料是豆漿,還有3種湯品,全部都是手工做。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夏祤婕偶爾想著這樣也好,媽媽還可以工作,弟弟也在這,但爸爸自去年車禍後,身體大不如前,揉麵團非常吃力,倒也不是說女人做不來(至少媽媽可以)但爸爸失去大半手勁了。 搬回來,爸爸可以好好休息養身了。 「儘管這樣說很白目,但終於沒客人了」夏宇綸彎腰駝背的說。 夏祤婕笑著抓起掛在肩上的毛巾擦著臉上汗水跟油膩,走去關掉蒸饅頭包子的瓦斯,轉身抓起雞蛋籃子先搬進去,夏宇綸則先刷洗大煎台,預估是不會有人了,但還是會遵守做到11點才全部收工不再收客,離11點尚有十分鐘,偶爾(或也該說常常)還是會有搶這10分鐘以內來買的客人,除非全部賣光光。rou包跟白饅頭還各一顆。 「還有蛋餅嗎?」才這麼想就有客人出現了。 夏宇綸抬起頭看一眼女人,很不一樣的女人,感覺是明星之類的氣勢與氣息。儘管客人百百種,但這裡畢竟是住宅區(八大行業的早餐跟別人不一樣以外,不少酒店紅牌小姐不會住在這一區,她們有錢住黃金路段的豪宅),夏宇綸看到停在這條小街對面的紅色跑車,肯定是女人的。 「沒有了餒。但還有一顆包子跟饅頭及雞蛋,也沒有豆漿跟湯品了。」夏宇綸說。 「就給我一份饅頭加蛋吧。」重點是這女人一早戴什麼墨鏡?該不會真的是什麼明星吧? 夏宇綸邊狐疑地打量試圖認出她是哪個女明星邊回:「妳要外帶還是內用?」 「還可以在這邊吃嗎?」 嗯第一次嘛。美女都是可以有優待的,第二次就不行囉!美女也不給面子,累個半死自然想準時收工。 夏宇綸點點頭,紀令瑜說了聲謝謝,走往一旁桌子時聽到夏宇綸朝裡頭的夏祤婕喊了一顆雞蛋。紀令瑜摘下墨鏡放一邊,面無表情近似冷漠的看著夏祤婕從裡邊走出來遞給夏宇綸一顆雞蛋。 接著望了自己一眼。 夏祤婕愣住看著與她四眼膠著的紀令瑜。 夏祤婕回神後,紀令瑜看著女孩走過來時嚥口唾沫,夏祤婕沒什麼氣勢,散發出來的氣息不過是籠子裡的小白兔,可是啊,紀令瑜讓那些像獅子的女人受傷不痛不癢,但人們怎麼忍心傷害無辜可愛又無助的小白兔呢? 「妳出現在這幹嘛?」夏祤婕說。 紀令瑜有點錯愕,夏祤婕是微蹙了眉頭,表情跟口氣也是不悅的,但是她真不明白這女人對自己幹嘛還是挺友善?即使紀令瑜心知肚明傷害夏祤婕的不是她(即便紀令瑜有罪惡愧疚感)但夏宇婕不討厭她嗎?音量甚至只有兩人才聽得見,換做其他女人,都恨不得告訴這裡所有人這裡有一個可恨可憎又靠rou體賺錢的妓女吧?然後丟她雞蛋,還賣給她什麼饅頭加蛋? 「我不知道。」紀令瑜回,夏祤婕兩條清秀柳眉再深鎖一道,可或許因為挺疑惑,深鎖的那一道眉看起來不是在生氣。「我就是想來看看妳。」 「看我幹嘛?」 為什麼這女孩從頭到尾對自己一絲攻擊性都沒有?這並不特別叫紀令瑜意外,她閱人無數,總可以感覺得到夏祤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人們該形容她溫馴,不是沒脾氣。只是有沒有這麼冷靜? 「我不知道就是想來看妳過得好不好。」 一般來說,還在氣頭上或憎恨紀令瑜的人會直接想到那邊去-怎樣!妳這個賤女人要來看我過得悽慘落魄是不是! 但是夏祤婕,只有滿滿的為什麼? 難道她不在氣頭上?難道她不在乎所有事了? 不,夏祤婕是還耿耿於懷,她表現得沒有怪紀令瑜,但她並沒有樂意看見紀令瑜。 夏祤婕是有風度跟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