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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青丝,细细梳拢,喻衡闭目享受着身后人的动作,睁眼之时,忽地感觉有些不对,许久后才反应了过来:“怎么……怎么这镜中没有你?”平滑的镜面,将屋内的一应陈设都照了个清楚,可是镜前照映出来的影像却只有一人。喻衡诧异地转头,见阿碧神色如常地取了发冠帮他别好,抬眸瞥了一眼铜镜,再次垂首恭敬地开口道:“这是夫人前些日子寻来的姻缘镜,据说男女一同站在镜前,能有幸结为连理者,方可在镜中见到彼此,如无缘,便只见各自。”“……你的意思是?”“奴婢岂能有此福分同公子——”竟有这种镜子?意识到阿碧要说的话,喻衡蹙了蹙眉,朝着一旁正挂帘子的侍女开口道:“翠微你过来。”一旁挂帛的女子停下手中动作,快步走到喻衡身边,“公子有何吩咐。”镜中忽地多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喻衡不语,眉头越攒越紧,好一阵后才有些不甘心地问镜子后的翠微道:“你可能看到镜中有何人?”“这……”翠微惊讶,在喻衡不耐烦地神色中开口道:“自然是公子同奴婢。”喻衡抿唇,目光越发地晦涩,翠微莫名其妙,转头去瞄阿碧,却见她恍悟似的笑道:“夫人遍寻不得,原来公子的有缘人早就在府上了。”阿碧的一句话,让喻衡同翠微心头俱是一惊。午后的庭院,异常静谧,只有知了在树上乱了节拍的嘶鸣,许久后,喻衡率先打破了沉默,转头对阿碧道,“晚上来我房里伺候。”“这——”阿碧愕然,“公子,这不合适。”“怎么不合适?”阿碧哑然,翠微抬眸,目光在两人之间转动,忽的记起,第一次见到阿碧时的情形。那是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她被老夫人差人送到喻衡府上,阿碧出面给她安排的房间。出尘的容貌,娉婷的身姿,身上找不出半点为奴为婢的气质的阿碧轻声开口同她道:你随我来有这般美人在跟前,她要如何才能令老夫人不失望。她忐忑跟在阿碧身侧,目光不自觉地偷偷打量她,当她将她带到房间,让她准备时,她忍不住唤住她:“jiejie,我有点害怕……”那夜月光明亮,阿碧看上去就像镀了层柔光,一丝一毫瑕疵都没有。然而她的眼神却有些意外,半晌才问:“为什么?”“我……我第一次……那个什么。”翠微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问:“公子凶吗?”“……还好吧。”“那他在床上喜欢折腾人吗?”阿碧眨眨眼睛,半晌说:“应该……不大喜欢吧。”翠微看他并不严厉的样子,于是更加厚了脸皮同她请教,阿碧终于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忍不住解释了一句:“你误会了,我只是公子的婢女。”她只是喻衡的婢女。到府上两年,翠微伺候喻衡久了,这才明白阿碧并没说谎,可是,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喻衡对她的不一般,这样单纯的主仆关系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房内,喻衡同阿碧两人沉默地对望,似在较劲。翠微自觉地退开,关上房门的刹那,她想,一切,明日就知晓了。姻缘镜(二)房门关上后,两人的对峙的意味愈发明显。阿碧站在那里,恭敬而沉默,唯余脸上的淡漠,无声的诉说着拒绝……那模样,让喻衡想起当年在洛阳时,她伺候他的的情形。那是四年前的冬天,胡人在北边叛乱,叛军从范阳起兵攻打过来,东都瞬即沦陷了。朝廷派来援救的军队无力回天,只好慌乱撤去,留下百姓面对贼人的鱼rou。喻衡当时恰巧来东都做生意,不幸遇此变故,本以为将送命于此,不料叛军碍于他的家族与他的才华,并未杀他,反而意图拉拢。叛军随即在洛阳称帝,已然归顺叛军的昔日友人以各种借口将强留他在洛阳,又以担心他人身安全为由,将他的自由限定在城郊一地势偏僻别院中。阿碧便是那时友人差送到他跟前伺候的婢女。相识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他的喜好。是以见到阿碧的第一眼,喻衡便知道这是美人计。他做好准备对美人的殷勤照单全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任何越礼的行为。她恭敬周到,却寡言少语,行事持重而严肃,空有十分姿色、却无半点风情。一点都不想别有目的的样子。还是说,这其实是另一种勾引?客居的日子无聊,一日宴席下来,喻衡故作醉酒,唤了阿碧来跟前伺候,却在对方扶他坐起时,揽住了她的腰肢。今晚留下伺候?偌大的屋子里,紫金香炉浓重熏香弥漫,盖过他身上杜康酒的气息,他将头抵在她肩上,轻嗅着她身上醉人的相惜,下颌沿着她美好的肩颈曲线游走,语气轻佻且挑逗。她兀立那里,手里还端着殷勤倒来的温水帕,既没有娇羞慌张,也没有怨愤恼怒。只淡漠的开口道。公子,这不合适。不合适?那你主子放你在我身边做什么?他笑,不依不饶,伸手换上她纤细的腰肢细细摩挲,她伸手抓了她的手,一贯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细微的裂缝,微微颤抖声音带了几丝求饶的以为:公子……如果那个时候要了她会如何?是不是后来转瞬就忘了。不会再这般心心念念。喻衡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假设,然而事实是,那一次,他鲜有地看走了眼,以为自己只是遇到了一个胆小木讷的侍女,最终松开手,任由她脱了身。翌日,他醒来,喉咙哑地发疼,刚唤了一声水。下一秒,一娇软的身影便渡步到他跟前,青葱白的手指捧着杯子,用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的距离喂他水喝。阿碧呢?他问,接过杯子同她拉开距离。主子将她调回府上了,以后由奴婢伺候公子。正在为他整理衣裳的侍女顿下动作,青葱的玉指停留在他衣襟处按压挑弄,抬头望他时眼波流转。换了,这算什么?是他昨晚真的冒犯了她,还是友人发现她并不能诱他上钩。整个冬日,喻衡再没见过阿碧,正月,叛兵在东都称帝,天渐渐暖和了起来,但朝廷的形势却越来越不乐观。京城终于也失守了,天子一行人仓皇西逃,喻衡听闻消息,痛心之余,思归的情绪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