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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建林城中。 和亲军队换成了中州将士。 寒露也换上了中州本体的服饰,墨绿的翠烟衫,外披素白薄烟纱,秀发绾成髻,发间一支碧玉花钿,淡雅又不失礼仪。 她没有问寒狼究竟会如何做,但他一定不会让她入宫,并且一定不会牵连到塞外。 轿子里独她一人,现在没有解乏的人或事,她倒是瞌睡起来。 这时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像她这般,但她实在是太信任身后之人了。 阖眼时,城中街贩叫嚷不停,军队将他们赶走后,一堆看热闹的百姓又围在街道两旁低声议论。 还没议论出所以然,忽然一声惊叫响彻云霄。 寒狼敛眉,先将刚刚买的的糖葫芦仍进轿里,而后躲进巷子里放了狼烟。 脚旁边的瓷碗里盛着鲜红的液体,他拾起来一口灌下。 除了月圆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会让他直接变成原形。 那就是近亲狼族的血液。 先是两三只黑狼闯入人群,它们斜射半空,惊乱了人群和骏马。 将士们阵脚大乱,慌乱不已。可没有将军下令,他们谁也不敢跑。 黑狼站成一排,伸着耳朵,背毛竖立,门牙露出,似在蓄势待发。 弓箭!将军终于发了令,拿大网! 一匹白狼横冲直撞,径直跃到了黑狼身前。 雄厚的狼嗥从四处传来,身后的狼群陆陆续续冲出来纷纷发出亢奋的嗥叫。 还真是好久不见。 头狼的毛色渐变成灰白,它站在狼群最尾端,身体直挺,神态自若,气势不减当年。 白狼低低嗥叫,两双但淡蓝色的眼睛在这一刻相互交汇。 好久不见啊,老兄。 当弓箭蹭过狼毫时,所有狼进入备战状态,铿锵有力的狼嗥再一次在耳旁奏响。 弓箭?速度太慢。 大网?你的兵,没有什么力气。 制狼的方法并不是在什么人手上都适用。 一条粗绳从半空飞来,他们料定打头阵的白狼是狼王,选择擒贼先擒王。 可惜在绳子套上白狼脖颈的下一秒便滑落下来。 它的脖颈太粗,几乎和脑袋一般,只要他一低头便前功尽弃。 城中多家摊贩丢了铺子,街道越来越凌乱。 群狼四起,最后一次围攻咬住了躲在队伍后面的将军,其余的将士虽未伤及性命,但皆被咬伤。 一瞬间,哀嚎一片。 血染建林城。 这是说书人最喜欢夸大的戏份,如今一一实现。 轿子里的人被白狼掠去,而后此起彼伏的嗥叫越演越弱,至于它们到底消失在何处,无人可知。 * 报!传信的侍卫手脚发颤。 白纸黑墨,所言之事尽显荒唐。 皇帝又怒又忧。 陛下如今之计,只有以城池来缓和两国之交了。 草原上最受宠的公主被狼群咬死了,甚至尸骨无存。 而这种事却出现在天子脚下! 皇帝痛恨万分地摇头,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荒缪的事!都给朕查!朕就不信这么大的狼群平白无故地出现! 群臣低头不敢言语。 半个月过去,这群狼再未出现,而线索,近乎没有。只有从百姓那里听来的,那些狼是天狼,所谓从天而降。 这些话岂敢给皇帝听见,这种不祥之兆群臣也不敢多言。 最后皇帝还是忍痛割爱地,下诏将城池黄金白银都作为嫁妆送普惠公主去塞外和亲。 这桩奇闻异事后来也成了家家户户津津乐道的趣事,说书人借此又添上神仙妖怪等等怪谈来渲染事实。 而那一日琼山之上,寒狼恢复了人形,狼群竖起耳朵纷纷后退一步,除了头狼。 我非狼,也非人。寒狼上前,盯住同他一样的眼睛,老兄,这一次多谢你们。 头狼起跃,抱住了他的脑袋。 他发出长长的嗥叫,战栗的尾音拖出苍凉,回音在山谷里循环。 这也许便是他们最后的相见。 重逢别离,人生几何。 等寒露醒来,眼前是一间简洁宽敞的木屋。 她哑着声喊了一声,寒狼。 烧粥的人停了手,寒狼端着碗靠近她,将瓷碗里的白粥喂给她。 嗯,寒露喝了一点点又摇头,等他放下碗,双手攀上他的后颈,我们就在这里了对吗? 不是。寒狼摸摸肩上的脑袋,我们会回草原,等再过两年事情安定下来,换个身份回去。 他不会让她身处异国他乡。 寒露应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心头软下一角,咬上他的耳朵悄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是我和亲吗?是我恳求的父汗 寒狼愣了,又听她继续道:一是为你,二是为阿姊。我好生贪恋你,而你总归不像我那般地挂念我,非要逼你 公主寒狼叹气,无奈地笑:你真是说不出来,只好道:是我愚笨。 你说什么? 我也贪念你。 又一年寒冬。 窗外狂风肆意,大雪纷飞,叩着屋顶哐当作响。 屋子里的火炉映红了人脸。 夜幕悄然而至,吞没了最后一点光。寒露悬挂着心,火炉都止不住寒冷。 远处终于传来一些截然不同的声音。 仔细一听,是犬吠声。 刚起身准备挑灯,柴门被推开了。 门前站着的人带入了风雪,狂风在他身后大作。 寒露快步上前抱住他的腰,自己的体温逐渐被碎雪融化,她埋入他的胸前,声音又轻又柔,你回来了。 有诗人写下: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此情此景,恰好适用。 全文完 完啦,感谢一路相伴的朋友,咱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