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弥敦道(1)
番外一 弥敦道(1)
在暹粒,没有华人不想进周家的工作即使他们前任家主是个罪犯,即使工作任务是照顾这个罪犯。 所以当阮雨打败数十个候选者入职时,她忍不住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 她没有太高的学历,长相也一般,连中文也说得磕磕绊绊的,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正式上班的前一晚,周家礼数做足,特地派了车接她上班。 然而工作地点并不在那个大名鼎鼎的西苑,低调的车子从混乱的老城区驶出,一路沿着暹粒河往南走,最后停在近郊河边一栋白色的小别墅前。 司机帮她把行李拎出下车,顺道介绍情况:周少喜静,不太喜欢别人打扰他,也极少出门,我平时不住这里。你这份工作说是照顾他,还不如说是照顾这个房子。 推门进入别墅,挑高三米的大厅空旷得吓人,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家具可言,只有一把摇椅放在露台,在阳光下小幅度摇摆。 你的房间在一楼厨房的隔壁,平时最好别上二楼跟三楼,其他也没什么禁忌。唯一需要注意,就是记得每天去药箱检查一下有没有止痛药。每逢刮风下雨,周少的旧伤就会复发,现在雨季,没有止痛药他根本睡不了。 嘱咐过后,司机向她道别,空落得吓人的房子就只剩她一个。 不对,应该说还有一个不知方位的人。 面试之前她就听说过,要照顾的这位先生是周家前任家主,也是周家唯一一任有过牢狱之灾的家主。 相传他性格暴虐,杀人如麻,和现今那位温文尔雅的家主完全相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修罗。 阮雨一开始也犹豫要不要入职,但重赏之下怎无勇夫,看在高于平均工资近十倍的高薪上,她还是来了。 如司机所说,她这份工作更多是在照顾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 那位周先生的一日三餐都由司机从西苑送到房间,而他的房间占据了三楼整一层,里面什么设备都有,还直通天台,若不是出门,他根本不需要下楼,阮雨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和这位传说中手腕强硬的人物见上一面。 她愈发好奇,这位曾让周家走向巅峰,自己又锒铛入狱的前家主到底是什么模样。 而遮在三楼的面纱很快被一位不速之客掀开。 那天正好是她的生理期,平时备在挎包里的痛经片忘记带来,痛不欲生的她想到药箱里的从不缺货的止痛片,便壮起胆子去偷偷拿一片。 就一片药,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捂着肚子走出房间,从储物柜里拿出药箱,刚戳开薄铝片倒出止痛药,身后突然有人开口。 你在干什么? 阮雨吓得差点把药扔掉,立马回头,身后一个男人穿着黑衬衫黑西裤站在推门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周先生? 她不敢肯定面前的人是不是那位以暴戾著称的周家主因为这个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杀气,有的只是淡漠与游离,加上过于阴柔的五官和脸部线条,更像一位久缠病榻的美人。 然而男人就真的应了她一声,而后开口:有客人要来,你帮我泡一壶龙井拿上三楼。 老板吩咐,再痛也要起来干活。 她应了一声,正要把药放进口袋,那位周先生又开口:算了,你吃过药自己回房间休息,那个人不配喝我的茶叶。 说完他就真的转身离开,来去也匆匆。 客人来得很快,药效刚起,又有陌生的声音从大门那边传来。 周少,你就这样防我,连谈话的地方也不给我? 你这样有自知之明,何必再来找我。 不过两句话,硝烟味顿时弥漫了整栋空荡荡的别墅,阮雨从门缝往外看,周辞清手拿一本书坐在躺椅上,面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哪怕是被俯视的那个,他气势依旧把面前的人完全压倒过去。 周少。男人扑通一声跪下,周家不能没有你。这三年时间里,周家的生意不断被瓜分,所有人都不服周宴琅当这个家主,他们都在等你回来。 周辞清毫不动容:周家家规,谁身上有犯罪记录,谁就要被踢出家族,没有人在等我回去,少给我戴高帽。 周家没有谁是完全清白的,但连罪状都埋不好,凭什么把家族交到你手上? 而且周宴琅是我亲自挑选的继承人,他是我二叔的儿子,装了半辈子的窝囊,一直在等他爸除掉我然后自己渔翁得利,这人当家主比我适合一百倍,所以,别再来烦我行吗? 那些老家伙没有在等你,可外面还有无数人在等你!男人倏地站起来,用力指向窗外,你一审判决终身监禁不上诉为什么还有二审?那是多方博弈的结论,他们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不是想让你死,他们还等着你回去坐镇周家! 你能提前两年释放也是他们的意思,他们想你尽快回到那个位置,你难道就不懂吗! 我当然懂。手上的书被粗鲁夺走,周辞清抬眸冷冷扫过面前发飙的人,家主?说得这么好听,还不过是他们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中的掮客?他们高兴就让我活,不高兴就让我死,我这一生最后悔就是坐上这个位置! 如果你不是家主,你以为阮语还会找上你吗? 贸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阮雨一惊,连忙把脑袋缩回去。 缄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外面的人都走光的时候,周辞清又开口:章正辰,如果不是你那一枪,现在陪我的不会是一个衣冠冢,而是一个完整的阮语,你有什么资格说她的名字! 打斗的声音响起,阮雨吓得连忙开门出去,可定睛一看,她以为会落下风的周辞清几下动作就把男人制服,一个弯腰就把他过肩摔了过去。 你该庆幸我手上没有枪,否则今天就不止骨折这么简单了。 所有争执随一声不甘的关门声宣告结束,阮雨正松口气,挡在身前的门突然被推开,周辞清漠然的脸就出现在门后。 不过他似乎没有要计较她偷听的事,又指了指放茶叶的柜子:半个小时后泡点普洱上来三楼,等一下会有客人来。 周辞清来去匆匆,阮雨还没来得及点头,那副宽阔的后背又消失在转角楼梯位。 客人来得很快,她刚捧着茶具准备上楼时,玄关处站着两个体态挺拔的保镖,想来那位客人也是极为尊贵的。 这是阮雨第一次走上三楼,才从二楼拐了个弯,一扇大门阻隔着,不过门没关,里面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堂哥,当初你说自己肯定终身监狱我才答应当家主的。现在那些人保你出狱,我当然害怕从云端跌下。你不喜权力顶端的位置,我可爱惨了。 阮雨推门而进,谈话并未因此终结,两个男人各占罗汉床两边,隔着点着沉香的小几,一个慵懒半躺,一个盘腿端正坐着。 她上前把茶具放好,又听躺的周辞清慢悠悠开口:你如此提防我,又何必把章正辰留在身边。 周宴琅笑得温和无害:没办法,我太缺人了。之前装窝囊装得太像,根本没人发现我,现在看到我踩着你上位又惧怕我,我太难了。 洗好茶叶后,阮雨把深褐色的茶汤倒进茶杯递给周辞清,他却只让她放下:我答应过你的事就肯定会做到。她喜欢太阳,我不会这么蠢重新回到地底下。 你真是爱惨了阮语。 哐当 斟茶的手一滑,不菲的紫砂壶摔了个身首异处,周宴琅没什么诚意地冲她笑:抱歉,忘了你也叫这个名字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能被周宴琅选上的原因了。 * 周宴琅待的时间不长,阮雨刚把周辞清的午饭摆好,脚步声又从楼梯上传来。 堂哥,我给你准备了点好东西。止痛药这种东西打进去的比吃进去的见效快,况且这几年你应该也吃出耐药性了吧? 阮雨偷偷往外看,两位身形相当的男人并排走着,谁也不肯让谁。 周宴琅,我有本事托你上位,就有本事拉你下来,别一再挑衅我。 强风灌入空荡荡的大厅,周宴琅回头看楼上的她:看来晚上会下雨。然后笑眯眯地拍了拍周辞清的肩膀,堂哥,或许干燥的非洲草原更适合你定居。 周辞清能全身而退的原因不能深入写了,大家可以去看看完整版的,就尼古拉斯凯奇的那部,电影的结局跟周辞清的状况挺相似的。 番外还有一章半,希望明晚能把半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