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故人总相逢
夜幕星河,两人被徐徐清风撩起的青丝,在空气中交织错结,天逸圈着怀中的人,只觉得鼻尖围绕着一股宜人的清香。起初害怕的千霏霏感受着某人臂膀的力道,也勉强壮大胆子睁开了眼睛,古代的灯火在天空上看起来并不通明,零星几点勉强能觉出点烟火的痕迹。比起地面的灯火,天空中的星河反倒显得更为耀眼,乘着淡淡的月色,云层中反射出的光影甚至带了点梦幻的味道。“真美。”千霏霏攥着天逸的衣襟轻声赞叹道。天逸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间的星辰,有些茫然的凝起了眉头,或许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风景,所以并没有感觉千霏霏口中的美。他低头刚打算讥讽两句,却意外的对上了那双闪着星光的眸子,这种莫名的气氛,生生的止住了他已经冒到嘴边的话。“坐稳,要下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天逸沉声提醒了一句还在看风景的千霏霏,还没等她反应,狮鹫便先一步纵身直冲而下。极速的下坠感让千霏霏直接缩到了天逸的怀里,被冷风灌入胸感受着她掌心的暖意,莫名的让人觉得舒心。待狮鹫稳稳的落到地面,天逸才松开了胳膊,千霏霏半睁着眸子讪讪的望向了周围,"诶?这是谁家的院子啊?""月南歌家的院子。"天逸轻描淡写的解释道。秦国的国师府?千霏霏惊讶的瞪大了眸子,还没来得及再问一句,天逸便已经翻身落到了地上。"诶诶诶??"千霏霏慌张的伸手想要拽住他的衣摆,却不想被身下的狮鹫一甩,整个人踉跄的扑到了天逸的背上。"就算要投怀送抱,你也得挑个合适的时候。"天逸扭头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向前迈了一步,分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并没有想投怀送抱好吗?千霏霏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拂去了掌心沾上的温热。"深夜来访,不知两位??"原本紧闭的房门由内被打开,穿着单薄里衫的男子定睛望向千霏霏时有些发愣,"千霏霏?"被让到屋内的两人静坐在正厅的茶几前,大眼瞪着小眼,举着紫砂茶壶的月南歌冲洗了茶具后,为他们各斟了一杯茶。"所以,你如今已经归顺了雪国?"听着如老友般亲昵的询问,千霏霏有些茫然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她认识月南歌吗?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月南歌见她不言语,侧目撇了一眼神色难辨的天逸,随后思索着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你们是为了赵玉书的事情来的?""他在秦国?"听到赵玉书的名字,千霏霏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天逸轻轻用膝盖撞了撞千霏霏的大腿,随后抬眸对上满脸疑惑的月南歌,"他弃城而逃,欠了幻城百姓一个交代。"言下之意,就是雪国要替幻国出头?月南歌的眸子微微一转,敛去了眼底的狐疑。"赵玉书向陛下敬献了神兽伽罗,只求在秦国得一处安生之地,此事我帮不上你们。"原来他是用幻姬的坐骑逃出幻城的,千霏霏冷笑着撇开了眼神,不由得更加憎恨起了赵玉书。"纵使无法让我们带他回去,至少让他们见一面吧。"天逸将身边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莫名的添了些商量的语气。月南歌拧着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叹着气摇了摇头望向了千霏霏,"我知道,你心里非常想要个交代,但你们这样非法潜入秦国还要求见赵玉书,于我来说风险太大了,我帮不了??""幻城的驻军全部战死了,皇后苦苦撑了数日,在战败时跳下了城楼,"千霏霏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陈述道:"他们所受的苦难都是为了守护皇城,为了这个早就逃来秦国的皇帝。"月南歌静静的听着她的话,神色中也隐约有了些不忍。"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千霏霏对上月南歌的眸子,"只要让我问他一个问题,就够了。""我们悄无声息的来,自然也希望能悄无声息的离开。"来自天逸的言语威胁,加上千霏霏的祈求,最终还是让月南歌无可奈何的应了下来,毕竟他非常清楚,真闹起来,他肯定是打不过眼前这两人的。"我换件衣服陪你们一道去,"月南歌起身走向了屏风后的卧室,还不忘回头叮嘱:"切记问完了问题就要离开,毕竟你们的身份特殊,我可不想让陛下误会些什么。"是每个国师和皇帝之间都存在问题么?为什么她总觉得月南歌很害怕被秦国的皇帝猜忌?千霏霏虽心生疑惑,却仍利落的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就在月南歌回卧室换衣服的空档,天逸忽然贴到了千霏霏的耳畔,用轻不可闻的声音提醒道:"最重要的,把玄晶弄到手。"原来他是打了这个主意,怪不得方才那么用心的帮自己,千霏霏撇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比起她与赵玉书的陌生,月如歌与秦国皇帝的猜忌,天逸似乎对自己效忠的君主有种异于常人的热诚,千霏霏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好奇起了雪国的君主凤煜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他这样死心塌地。十六、红脸和白脸由国师府到安置赵玉书的地方并不太远,狮鹫才不过扑腾了两下翅膀,前头带路的月南歌就已经俯身落到了某处院落中。即使已经到了深夜,院落内的东厢房仍点着烛火,千霏霏才刚站定了身子,一股是浓郁到呛人的香烛味就冲近了她的鼻腔,天逸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凝着眉走到了月南歌的面前,“秦国的安生地就是香堂吗?用神兽换一破庙给人家,还真是划算买卖。”“这院子原先不是这样的,”月南歌一脸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捂着鼻子凑近到二人身旁瓮声瓮气的解释道:“自他听闻幻城被攻陷的消息,就开始日日焚香祷告,夜里也不敢熄灯就寝。”是想用这种方式赎罪吗?千霏霏瞧着眼前通明的厢房,心底漫上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悯,来自原主的善良似乎还在期待着赵玉书的良知。“进去吧,”天逸瞥了一眼千霏霏,“把该问的都问清楚。”她咽了口唾沫,刚迈开了脚步便又回身对上了天逸的眸子,“不一起进去吗?”或许是没想到千霏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天逸有些诧异的凝起了眉头,瞧着她眼底的慌张窘迫,那股子被依赖的错觉,让天逸的心底忽然萌生了些令人酥麻的情愫。“还是一起进去吧,”月南歌见天逸作势要点头,连忙插话道:“三个人一起。”千霏霏望着天逸,直到他点头才舒了口气似的转身走向了紧闭的房门,屋内传来的祈祷声让她附上门框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因为悲愤,还是害怕从某人口中听到预期的答案。“什么人?”攥着佛珠的男人警觉的回头对上了进来的三人,当他瞧见千霏霏时,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恐惧。“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他悄无声息的靠到了身后的神龛上,满是惊异的将目光望向了月南歌,“你为什么把她带到这儿来!?”天逸看着赵玉书眸中的惊惧,只觉得这人比自己预期的还要不堪,随即便厌恶的撇开了眸子。“为什么你不选择投降?”千霏霏深吸了口气,还是把悬在口边的问题问了出来。赵玉书闪烁着眸子避开了千霏霏的视线,靠在神龛边的身子也因为这个问题而僵直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投降,可若是不战而降,他总觉得那样太过……“难道在你心里,叛逃要比投降更有脸面吗?”千霏霏瞧着他略显难堪的神色,瞬间便猜到了他的心思。“我不是叛逃,我只是……我是幻国的皇帝,我先离开幻城是为了给百姓留下希望,我……。”因为急促而显得毫无底气的借口,如他在每个夜晚宽慰自己时一样,丝毫没有说服力,千霏霏冷笑着一步步走近,直至逼的他无法逃避自己的眼神。“让皇后代你理政,假装自己还在都城,万一我们打赢了,你还能悄无声息的回去,对吧?”看着他没有辩驳的慌乱,千霏霏凝起的眸中多了一丝悲凉,有些答案她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可当一切被赵玉书佐证的时候,心底的伤口仍会被再次撕裂。“如果你投降,”千霏霏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发簪,“孙涛就不用死,我就不需要用血咒,高程和驻军的将士也不会成为祭品而永不超生,高修还是有爹有妈的孩子,独孤清也不会从城楼跳下来,一切都会不一样。”“我知道我对不起所有人,”赵玉书红着眼眶,颤抖的手指向了神龛上的无字牌,“我每天都在为了他们焚香祷告,我在为自己做错的事忏悔。”忏悔?千霏霏皱着眉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原来,那么多人命在他眼中只需要忏悔就能补偿了吗?千霏霏咬着牙根,刚打算举起手中的发簪,便被身后的天逸拽住了胳膊,赵玉书被她的举动吓得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月南歌的身后,“你得保护我!秦王受了我的礼!你得保护我!”“他打不过我们两个人,”天逸十分鄙夷的撇了他一眼,随后摊开手掌低声道:“除非,你拿玄晶换你的命。”月南歌听到玄晶两个字的时候,面色明显一白,他急忙转头横眉怒目的瞪向了赵玉书,“你把玄晶从神祠里拿出来了?!”看着这三人不同的神色,赵玉书立刻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今天只要不交出玄晶他肯定是活不成了。“我把玄晶给你,你要保证我的性命。”赵玉书囫囵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天逸的眸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当然,”天逸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将摊开的手举得高了一些,“只要你把玄晶给我。”“不行!”月南歌喝住了仍在迟疑的赵玉书,转眸十分严肃的对上了天逸的眸子,“我同意让你们见赵玉书,是为了让霏霏解开心结,你现在这样,过了。”天逸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冲着赵玉书的方向感叹道:“要让千霏霏解开心结,那就得用命抵了。”眼看他即将松开圈住千霏霏的胳膊,赵玉书赶忙从衣襟中掏出了一块泛着血光的晶石,月南歌刚想去抢,那头的天逸便挥手催动黑气将那晶石吸到了掌心。“东西拿到了,松开我,”被反绞着手的千霏霏冷漠的挣开了天逸的钳制,自顾自的松动起了手腕。月南歌看着眼前的两人瞬间皱紧了眉头,“你们刚刚都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