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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闻海棠花(六):洞房花烛夜

    

卧闻海棠花(六):洞房花烛夜



    在人界游历的第二十个年头,七月初七盛夏那晚,花颜同左耀卿结为了道侣。

    想来也是不可思议。他们二人,一个生来便享尽锦绣富贵,一个最爱博得浮名虚誉,偏偏在这件事上再从简不过。

    一对花烛,两盏合卺,永结同心。

    这是人界的礼数。

    这些年来,长久与花颜待在一处,左耀卿早已忘却今夕何夕。花颜说要结契,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已有了近四十年修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苦求筑基的少年了。

    都说修为越高,道心越稳,越不容易动情。你如今怎么还这般急色。

    床榻之上,花颜鬓发散乱,被他吻得娇喘微微,连口脂都花了。明明是她主动拉他上床的,怎么好似受欺负的才是她?

    左耀卿笑了,一边解着衣衫,一边挑眉反问道:那你瞧着,我与从前有何不同?

    容貌自是没什么不同的,莫说是二十年,便是再过两百年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可花颜望着他俊逸如昔的侧脸,莫名觉得,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与同门泛舟湖上。那么多少年郎,我却一眼就瞧见了你。

    花颜缓缓道:或许,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

    左耀卿搂着她的腰肢,吻她的眉眼,嗓音暗哑:我从不信命。但如果是命运让我遇见你,今后便是信了也无妨。

    花颜在情场之中游戏百年,听过无数情话,有的情真意切、有的虚情假意,可总共加起来,也没有眼下这句动人。

    她隐约晓得,左耀卿是在告诉她,他不后悔。

    无论今后他们双宿双飞,抑或是劳燕分飞,他都不后悔当日与她相识相知。

    花颜眸光潋滟,也紧紧回抱住他。他的身体好暖啊,几乎要将她的心融化。左耀卿翻身压在她上方,这些年来,他们日日同床共枕,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他对她的身体再熟悉不过。

    情至浓时,花颜经不住他的百般挑逗,很快濡湿了花xue。左耀卿抽出指尖,伏在在耳边低叹:阿颜,你想要了,唤唤我好不好

    花颜都快哭了,忙一叠声唤他耀卿、夫君、好哥哥,可左耀卿皆不应她。她急了,伸手便去扯他的亵裤,左耀卿撑不住笑,最后只好哄着她:叫我子照。

    花颜迷迷糊糊的,哪里认得什么子照,但为求欢愉还是顺了他的意。左耀卿终于解开衣衫,一挺身进入了她。

    很硬很胀,但又十分满足。

    身为合欢宗人,花颜自少时起便参透了这床帏之事。于她,享乐倒还是其次,骗取对方元阳后与其双修才最要紧,切记不可动情。

    初入宗门,负责教导她师兄便同她说过许多违例之事。有的门人只愿钟情一人,不肯与旁的高阶修者欢好,最后早早便寿尽而亡;有的门人受骗,将合欢宗密法告知外人,最终成了负心者豢养的鼎炉,魂飞魄散;更有甚者,胆敢与合欢宗之外的人结为道侣。

    多情还似无情,无情却不绝情,这才是吾宗证道之法。你需要在意的,唯有修为一事。

    可这一回,她即将得了左耀卿的元阳,却不甚在意。

    她在意的,是他。

    男人第一回尝到真正的情爱滋味,自然把控不住,开始在她身上不停抽送起来。她那里太紧了,想来便是寻常处子也不至于此,左耀卿重重喘息着,竭力压抑射精的冲动。

    片刻后,他换了个姿势,将她反压在床榻之上,从后面入她。

    这个姿势入得极深,花颜有些受不住,不停娇声讨饶。可她那婉转嗓音于男人而言却是上好的春药,花xue紧缩,左耀卿一时不慎,竟直接泄在了她体内。

    他泄得又多又浓,几乎将花xue灌满。男性修者的元阳是这世间至纯至净的大补之物,花颜连一滴都不舍得浪费。

    男子初次总是会短些时辰,原以为左耀卿会退出去,没想到那巨物又在她体内重新苏醒。花颜扭头看他,娇嗔道:你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左耀卿却涨红了脸,憋了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嫌我嫌我不够

    不够什么?花颜见他支支吾吾不肯直说,当下便明白了大半,故意挑眉笑道:啊,倒也无妨。男子初次都是这样。

    谁曾想她此话一出,左耀卿更恼了:什么叫都这样,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这话,我这是比较过的,有凭有据,你发什么疯。她翻了个白眼,嘴硬回道。

    花颜可没功夫陪他吃这等闲醋,他压在她身上重得很,浑身汗津津的。正欲推开他,却被左耀卿一把扣住了手腕。

    花颜怔住,只见他恶狠狠地又扑了上来。

    那你今夜就再好好比较一下,究竟哪位相好比得上你夫君我。

    *

    鸳鸯帐中,玉暖香浓。

    又一场云消雨歇之后,花颜娇娇娆娆地窝在左耀卿怀里,香肩半露,容色餍足。

    幸而你出身世家,不似大自在殿的秃驴们。美人吐气如兰,贴在他耳畔缠绵轻呢道:否则,丢了这么些元阳,莫说是境界大跌,恐怕就此丧命也未可知呢

    早知如此,我又怎能忍到今日?男人毫不在意,眸光灼热道:便是教我立时丧命也无妨,只恨从前虚度了这数十年光阴。

    一边说着,左耀卿微微用力扣住她的手腕,一边侧身吻她,动情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

    然而,花颜听了却抵住他火热的胸膛,冷笑一声:果然,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她望着他英挺的眉目,勾着唇,半真半假地嘲讽道:没得手时情情爱爱山盟海誓,得手了,也不过时时刻刻想着这档子事罢了。我取你元阳,原是对不住你,可你也别因此错看了我。

    左耀卿方才经了这男女之事,正是食髓知味、热血方刚的时候,花颜这番话立时将他满心的火浇了个干干净净。

    他原本紧紧压在她身上,眼下却翻身坐起,靠在榻边半晌才平复了呼吸。

    桌上的花烛早已燃尽,内室太过昏暗,花颜修为又一般,根本看不清左耀卿面上的神色。只隐约见他闷着声,披了衣服下榻,不知去往外间作甚。

    她知道,自己说话向来是有些刻薄的。可左耀卿不在意这些,她也就愈发随性,从没考虑过是否伤人。

    此刻花颜难得有些后悔,面上仍不肯示弱。她强压住心中泛起的酸楚,故作镇定道:莫非你还觉得我说错了?我这人可说不来什么好话,你若听不惯要甩脸色,最好别在我面前,咱们眼不见为净!

    洞房花烛夜,何苦闹成这样。可近来,她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许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忘了初衷,她总是忍不住说些难听话故意寒左耀卿的心。又好似在提醒自己,无论如何,早做决断。

    半晌没听到左耀卿应声,花颜越想越气,匿在心底的那点委屈和担忧再也压抑不住。她还想再继续说狠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不知不觉就落了泪。

    泪眼朦胧间,她隐约望见男人大踏步折了回来,手里握着他的剑。

    霎时,花颜觉得自己如在梦中。这样的场景,正是她每夜不断的梦魇,不敢出口的隐晦

    他终是提着剑来,要杀了她。

    你花颜噙着泪,怔怔地看左耀卿在她面前站定,拔剑出鞘。

    恍惚间,她居然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不必再亏欠他什么了。

    花烛重新燃起,影影绰绰的烛火下,男人的面容异常冷肃。他径直抬手,划破了自己的指腹,又拉起花颜的手。

    花颜想躲,却没躲开。

    指尖微凉,几滴鲜血落在他的剑脊上,剑芒一时大盛,映得屋内宛若白昼。而他们二人交握的双手之间,一缕红丝逐渐显现。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

    男人半跪在她面前,眸光温柔又坚定。他轻声道:我说要娶你,就一定会娶你。我知道你忧心什么,你且放心便是,从今往后咱们再不分离。日后返家,我带你去祭拜我母亲。

    家

    听到这个字,花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刨开了。

    左耀卿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复又轻叹道:只是阿颜,你的心思太重了。我知道你心有执念,可我真的不明白,但凡你说出口,但凡我能做到

    话语未尽,花颜已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了他。

    左耀卿,对不起。她颤着声音道。

    左耀卿笑了:你瞧,又说傻话。你怎么对不起我了?该是我对不住你才对。

    活了这么多年,花颜从没这样狼狈过。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心口痛得像是被钝刀寸寸凌迟着,只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她后悔了,她早就后悔了,可是她不能回头。最终,她只能说出这一句道歉。

    她有预感,这句话如今不说,日后恐怕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什么。花颜揉了揉眼睛,勉强扯出一抹笑:方才我见你拿着剑回来,还以为你气不过要杀了我呢。

    左耀卿无奈道:你总是这样,明明是好心,嘴上也不肯饶人。这剑已经认你作主,怎会伤你?

    花颜拉他起身,瞧着自己右手细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线印记,有些新奇道:没想到结契竟如此简单,我还以为要使些什么厉害的法阵,原来只需心意相通便可。

    两情相悦,心意相通,殊为不易。修仙之人尤甚。左耀卿低下头,轻抚那条红线,感叹道:只不过,结契简单,解契却难。轻则两败俱伤,重则说到底,情之一字确实难渡。

    解契是件极耗灵力又损心神之事,所以,为了不伤及自身,修者们寻觅道侣总是慎之又慎。

    闻言,花颜轻蹙着眉,没好气道:这才刚结契,你就想着解契了?我可告诉你,本姑娘灵根驳杂没什么修炼天赋,想解契坑我?门都没有!

    左耀卿朗笑,只当她又闹脾气。笑罢,却忍不住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你们合欢宗的功法诡秘至极,论理,修炼起来应该事半功倍才对,怎的你却难以进阶?

    这些年来,为了这事,他也曾想过许多法子。除去在各处搜集丹药,甚至还拿七宝灵芝这样的仙品当草似的喂给花颜,可惜都没什么作用。

    花颜垂睫默了片刻:你真想知道?

    左耀卿嗯了一声,坚定颔首。从前他不问,是怕花颜心中不快,可如今他们两人已成了这世上最亲密的夫妻,何必讳言。

    修炼快慢,一看天赋,二看勤勉。我确实不算勤勉,可有你助我,本该早早突破金丹期才对,只可惜花颜顿了顿,伏在他胸前,轻声道:只可惜,我娘并不是修者,只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此言一出,左耀卿实在难掩惊诧,眉头紧锁道:这如何使得?强行结契,岂不是违逆天道?

    修者虽然算不上真正的仙人,可到底与凡人迥异,生而殊途,他还从未听说过凡人能与修者结契的。

    结契自是无法。她只是个花娘,那男人惧于家中师长,又怎会允她正妻的位子?不过是哄着她,好得些快活。人界短短几载,春宵几晚,于他,根本不值一提。

    这下,左耀卿更说不出话了。花颜瞧见他的神情,浅笑道:我早说了,你不会想知道的。我若随了我娘倒也省心,在人界浑浑噩噩过个数十年罢了。可惜,我有灵根,只是残缺不全,因此修炼起来远不如旁人。几大正道门派中,只有合欢宗不论出身,不看天分,我便只能拜入此门。

    这些话,她从未同外人说过。若非今日下定决心,也不可能同左耀卿提及。

    不过我也不惧这些。花颜道:百年也好,千年也罢,都是浮生一梦,须臾弹指。只要眼下尽欢就好。

    左耀卿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叹息:这天下的道理到你口中也算是尽了。有我在,又怎会让你先我一步

    说到这,他却止住了话语。花颜知晓他说的是寿元一事,默了片刻,坚定道:你不必同我赌咒发誓,今后我再不疑你。有我在,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落入险境。

    她的修为如何,左耀卿心中有数,这话他并没十分当真,转而道:你可曾听过南山道人?传闻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身怀至宝,尤善秘法。倘若能寻到他,或许有法子修补灵根。

    就是传说活了十万岁的那个老妖道?花颜轻嗤了一声:你可是世家公子,正道楷模,怎么还想着寻这种人?也不怕污了自己的名声。即便你真寻了他来,我也是不敢信的,邪术诡说到底不是正途。

    再者,他都已经千余年踪影全无,江湖上也买不到他的消息,你想找他可比大海捞针还难。

    世上无难事。左耀卿平静道:但凡有一线可能,我也要为你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