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宜室宜家
第二章 宜室宜家
吏部尚书李源长子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之前。他身后的花轿里坐着他的小meimei,不久之前还是一个窝在家里看闲书不爱动弹的小团子,现在也该出嫁了。 李译的心里有点涨涨的。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是一个像meimei出生那年一样的晴朗冬日,但命运还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丝担忧。 年年从小被外祖舅家宠得不行,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书上,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波谲云诡。她虽然聪慧过人,但是绝不是长袖善舞之人在权利漩涡中生存的技术是需要锻炼的,一旦踏错,粉身碎骨。李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看着家人战战兢兢地享荣华富贵。 陇西李氏有很多好女,但是李译只有一个meimei。 太子年少储君,太子妃得其钟爱,必定气性不小,李译害怕meimei从书的世界第一次跨入权力的世界的时候,带着一丝呆气的固执,在太子和太子妃之间难做meimei说要帮助家族的话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心底并不认为她应当担负如此重担这被李译认为是自己的责任。 我的meimei,合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姑娘。他在锣鼓声中这样想。可如今连东宫女眷,她都称不上最了一切的美好词汇,所有的宫墙深情,都只属于、也只应该属于东宫的女主人,大梁朝的太子妃殿下。 喧哗了半日,浩浩荡荡的队伍总算是停在了太子府门。本朝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本应外放,然则今上子嗣不丰,便将除了望都王之外诸子都留在膝下,在京都建府。而太子府则是在离内皇城最近的一座宫室,离天子居处仅一步之遥,虽非如前朝般宫内居住,但是大多人还是习惯称此处为东宫。 新人到,恭迎太子侧妃娘娘。皇帝身边的刘大伴和马大伴均着四品服色于中门口唱诺,他们身上的麒麟扑子是太监中官所能穿着的最高服色。一举一动,一行一止,背后都是天家意旨。 太子侧妃本来不能从中门走过,只能从偏门抬入;但是宫中帝后爱怜侧妃,特令开中门迎接为此周太子妃不知对着黄昏灯烛投下了多少次泪光。 李斯年在轿中一直忐忑不安,到了地点,反而心中平静下来。她又将和一位皇储缔结婚事,不同的是,此次一去,深宫万里,再无回旋之地。她不害怕从未见面的夫婿,相反十分好奇:能坐上荣哥的太子位的他,是什么样子? 哥哥将斯年从轿门中扶出来,他温暖干燥的手牵着她伏在了一个人的背上。斯年有点紧张地环住了那个高大的肩膀。一双皓腕从衣袖中露出,环钏叮当。 别怕。那个人说到,声音是李斯年从未感受过的清冽,靠在他背上的胸腔微微震动,那声音仿佛从她左胸中传来。心的剧烈跳动将她的紧张出卖地一干二净她今年才十七岁,面对将要相伴一生的夫君,没有人会嘲笑她的紧张。 刘疆,斯年在心里默念他的字,昭明。气流轻轻地在唇齿之间碰撞,轻轻的气声,真是一个好名字,就像今天的好日光。 他好似听到了斯年的碎语,答应了一声:我在。托住她的双手不松不紧,刚正有力,恰巧勾勒出衣裙的一道暧昧曲线。少女有些急促的呼吸挠着他的脖颈,就像春天的一只小雀飞倦回巢,把他的高大身躯当作依靠。刘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温柔和和缓,似乎都只会出现一瞬间。李斯年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十分庆幸他看不见烧红的脸庞若他能瞥一眼天边的晚霞,那他就会看到她的颜色。 太子跨过了六级台阶这是皇储宫室的规格,然后轻轻地将李斯年扶得站在了地上。他将红绸的一头轻轻地放在斯年手中,然后用手合拢使她攥好,李斯年能够感受到他细长的手指和微温的掌心他的手真大啊,她想。 李斯年握着红绸的一端,因为目不能视物的缘故走得比较缓慢,原以为太子身为儿郎步伐自然会大些,但却从未感受到红绸的拉扯。这让她在这样的冬天里感到了暖意,就像儿时在小厨房烤饼的火炉旁睡着时所感到的那样,心底踏实。她真真切切地正和她的夫婿并肩而行。 司仪傧相扶起斯年,使她能够稳稳当当地跨过火盆这中的碳虽然烧得很旺盛,但是就从喜帕边缘瞥见的一点红光来说,火焰并不可怖。这一点红光意味着她再也不是父母的府中闺秀,不再是陇西李氏的未嫁女。抛下所有过往,带着天家的祝福和火焰的喜气,她成为了梁朝皇室的一员。 夫妇合卺,恩爱非常宫中的喜嬷嬷拉长声调,而此时的李斯年正感到有点头晕。方才夫妻对拜的时候她和太子离得太近,一不小心发髻相触,小碰了一下;观礼的人们在陇西李氏和刘梁皇室的盟好之礼上自然不会讨没趣,都带着喜气和打趣笑了。 然而斯年感到了窘迫和压力,这一碰让她从新嫁的紧张和欣喜中稍微清醒过来。观礼者同是看戏人。她好呢,就一片平和;若是太子不喜欢她,觉得她冒失,她就只会成为一片或许有点高贵的尘埃,没有人再会注意。就像下棋,她和太子的对弈会成为所有观看者上浮下沉的机会,士族胜,膏粱弹冠相贺;士族落,寒族见缝插针。从龙之功,如此荣耀,所有人都太想在太子周围有一席之地。在未来的一次次交锋中,她坐不稳位置之日,就是陇西李氏大厦将倾之日。 一个匏瓜一分为二,太子和斯年各执一瓢,中系红绳,用以连心。礼服的设计露出她美丽的面容和修长的脖颈,李斯年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想要看到哪怕一丝惊艳。但那里古谭幽深,只有恰到好处的温柔和笑意。她赌气将卺中酒一饮而尽,谁料喝得太急呛了两下,听到他低低的笑声。这回倒是真笑了,李斯年狠狠剜了他两眼,笑声更响了些。若是他的周娘娘在这里,他恐怕惹人生气,温言安慰都来不及吧。 昭元殿 听说新娘子好看得紧呢!流萤边守着烧水的火炉一边悄悄地说给旁边的画屏听: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真是个画里走出来的人。画屏使手来拧她的嘴: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尽乱说,就算她是仙女,在这儿也没有夸她的份。她拿来铜盆兑了些水试了试水温,太子妃这几日泪掉得多,得每日敷一会儿眼睛。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画屏指了指天,让家世比娘娘高一大截的人来做小。 流萤左右张望,见无人便说到:听说这一位原来许了原太子,可是原先那一位坏了事,家里没办法才巴巴地把她送到京城来,上赶着求给殿下做小呢。画屏伸手去拧她腰间软rou:你又知道了!边说笑边出了灶房往内走。刚刚要走到便看见太子殿下穿了一身常服往屋里走。得了,今天这个日子太子都来,娘娘是使不上这敷脸巾了。 李斯年坐在喜床上,莲子花生硌得她难受。太子殿下说去应酬吃酒,吃到宾客散尽都不曾回来,想是往正殿去看他的心肝rou了。可是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啊他迎亲时的温和、方才的笑意如果都是假的,为什么不能伪装得更久呢?她当然知道答案里有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像是害怕扰人清眠。刘疆合上门,往屋里问了一句:睡了?问完又觉得自己好笑,李氏女又不是婉仪,不会不等自己回来就酣眠。更何况,今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他往里走,便见着拔步床旁的盈盈烛光,一对喜烛上绘着四爪龙和青鸾鸟,龙不是龙,凤不是凤,怪模怪样的倒挺相配。再看床上,端坐着一个小姑娘,脸还有些幼圆,偏被扮作大人。十七岁,他自己都二十四了,初次成婚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还在望都的水乡里扎着双丫髻呢。罢了罢了,陇西李氏千挑万选出来要做太子妃的人,身上的担子怕是轻不了,面上被人打扮得成熟总比心里弯弯绕绕太多好。 刘疆坐在小凳上,换人来脱了靴。冲斯年笑了笑:夜深了,歇了吧。示意她将头低下,熟练地解下了她繁重的钗环,到屏风后洗漱去了。斯年默默地抚摸着被触碰过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仍由侍女们摆弄这一身沉重的衣饰。女为悦己者容,这些衣饰只换来别人看了两眼,也就不必这样重重地坠在她身上了。没人知道她下定了什么决心。 北齐有昏君为炫耀爱妃冯小怜玉体,使其胴体横卧朝堂之上,供人观赏,称为玉体横陈;而只穿着中衣的刘疆洗漱完毕便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 人说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眼前的美人通体玉白,未着一物,在灯光下更显得肤如凝脂,状似玉人。洗尽铅华之后,她为人称赞的美丽脸庞多了一份稚嫩的魅惑,睫羽微微颤动,唇珠上翘而下唇丰润,像是等待一头等待猎人轻吻的小鹿。优美的脖颈之下是丰润而微微颤抖的rufang。太子曾亲耕御田,见过新采的牛乳上凝结的膏脂,那样的颜色和感觉,仿佛穿过了带着麦香的田野,来到了这寂静的宫殿之中。年轻和高贵带给了这个姑娘细腻的柔荑和平坦的小腹,此时她的手正搭在小腹上微微遮住rufang,却更显得它挺翘肥嫩。 目光穿过小腹,是光洁的下体和丰腴的大腿,就像层层叠叠的新雪,像他刚才在昭元殿饮过的一杯酥酪,含在嘴里不用抿就会化掉。大腿和小腿侧边蜿蜒的幅度是修长又不失鲜润的美,那些轮廓、线条和玉白的颜色就像烛火一样跳动在东宫主人的眼里,令他心惊。 这具美丽、足以引起所有男人欲望的躯体让刘疆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十七岁小姑娘不应该都是刚刚发育的小孩模样么?当初婉仪十七岁的时候,他们两个毛头小子和毛头姑娘摸索了许久,那时她的身姿好似没有这么纤润。想到这,他揉了揉眉心,婉仪泫然欲泪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他不能负她,不能负过去的自己。 居然能走神?李斯年在心里皱起了脸,自从哥哥说她这样像个小老头之后,她就再不做这个表情了。她隐晦地看向自己胸前的四两rou,再看太子殿下毫无起伏的中衣,失望又多了一点点。 刘疆踏上了床,他贴身随侍的公公要来吹灭蜡烛,他摆摆手,示意不必了。他在斯年的身侧半卧下,打算用被褥把这个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的而有点发抖的小姑娘裹起来。谁知她嫩滑的手一尾小蛇似的钻进了他的衾裤,一把握住微微有点昂扬的物什,他差点一个激灵,惊上加惊。 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孩的胆子,算起来今晚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斯年手腕轻动,正打算撸动,便被男人一把抓住,看准时机将她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放下帐子,摸摸那双止不住眨的眼睛,说:睡吧,夜深了。一手从背后将她环住,一手轻轻拍着她的侧腰。李斯年心说:这是哄小孩呢,诱惑失败的气还是萦绕在她的心头。但不知不觉间,她闭上了眼,进入了黑甜的梦乡,梦里她还是在望都戏水的姑娘。 睡吧,东宫的异乡人,如果我能多保护一下你的纯真,就多保护一下吧,刘疆想。 地上的熏炉彻夜烧着,这座宫殿迎来了又一位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