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第二天醒来时，秦淮夏从屋子里出来，一眼就瞥见洛渐正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对着屏幕轻轻颔首应两声，像是正在开视频会。见她来，他用目光示意她进餐厅去。

    餐厅的桌上放着早餐外卖，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仍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不过豆浆只有一包，油条也只有一根。秦淮夏有些拿不准这是怎么回事，又不好意思一声不吭就独占了，于是悄悄把油条拆成两个单条，自己拿了一根。

    豆浆倒应该是给她的。她刚刚看到了，洛渐的手边放着一杯别的什么东西。

    才吃了两口酥香的油条，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秦淮夏一扭头，便见洛渐端着杯子走过来，在餐桌旁落座，怎么这么吃油条？

    喏，秦淮夏把剩下的半根油条推过去，又问，你家的网还没修好吗？

    话才说完她就意识到这话听着有歧义，像是在赶人一般，好在洛渐不以为意，看了那半根油条一眼，嘴角略弯，伸手捻起来咬了一口。他吃相斯文，一次只咬下一小口，细嚼着咽了下去才道：已经修好了，只是不想让你醒来见不到我，所以又过来了。昨晚你说，你是Soma的实习生？

    嗯，今天入职。秦淮夏点点头，你一会儿要去公司吗？我们可以一起。

    洛渐愣了愣，很快笑着摇了头，恐怕不太方便。

    嗯？

    上下级来往过密是公司严令禁止的，洛渐解释道，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部门，但你是实习生，我是正式员工，这条规则依然适用。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混账，但是昨晚的事情，我希望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秦淮夏连忙接口。她完全能理解洛渐的顾虑，知道对方是为她着想，否则一个正式员工看起来大概还是有一定地位的精英员工和一个实习生之间做选择，怎么想都知道公司会选择正式员工而放弃实习生。

    不过，若说上下级之间来往过密

    秦淮夏叼着油条，又拽了张纸蹭掉手上的油脂，然后抓起手机开始给林清樾发消息。她起床的时候看到林清樾又一次来消息问她要不要过来接她一起上班，若不是洛渐提起，她险些忘了回。

    在她做这一切事情的时候，洛渐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瞧。

    光看神情就看得出，女孩正在和很亲近的人发消息，多半便是林清樾。

    倘若坐在这里的是林清樾，他一定不会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那家伙虽然平日里待人极客气，但他所有的情绪都是敛着的，哪怕认识了这些年，洛渐也不敢说能准确判断林清樾的心情。

    不过，若是林清樾，洛渐此刻也不会还坐在这里。依林清樾的性子，多半是在他过来借网的时候客气地答应，然后给他端上茶水，替他确认好网络设置，自己回房做事，时不时出来问一句、倒点水总之一定将待客之道做得滴水不漏，然后在洛渐做完事的第一时间就送客出门。

    有时候洛渐甚至觉得，林清樾一定很适合去当个外交官一类的人物，看着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但在事情结束时便会用最礼貌的姿态将接近的人最快地送走。

    作为公司的CEO，倒也不算屈才只是和眼前这位据说与林清樾一同长大的女孩半点不像。

    林清樾谨慎、克制、疏离，而女孩大方、温柔、热情

    洛渐看着秦淮夏叼着油条，樱桃小口被填得满满的，不由得他不做些与昨夜有关的联想，只是还没等他怎么想，就听咔嚓一声，秦淮夏已经利落地咬下口中的油条，一手锁上手机，另一手接着油条的另一端，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他默默挪开了视线。

    Soma位于城市中心的CBD，独占了一整栋写字楼。原本以Soma目前的员工数，是不需要这么多办公空间的，但这栋楼是原先秦家集团总部的所在，秦淮夏小时候便常常在这里出入。父母出事后，其他产业大多转给了天视科技，只留下了这一栋楼，林清樾便做了主将Soma迁到这里来。

    实习生入职手续安排在了十一点，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员工已经在上班了。一楼大堂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保安，秦淮夏签到后跟着保安走到了电梯门前，正要往里走，一抬头却傻了眼。

    电梯厢里有个人靠着厢壁，原本好像在玩手机，这时手还在半空中举着手机，双目却笔直地望向秦淮夏。

    早上好。那人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

    秦淮夏讷讷应了，挪动步子向里走，缩到了电梯厢的另一个角落。

    昨晚的胡闹在身上留了点印子，秦淮夏今天出门时有点做贼心虚，在白衬衫外边加套了件薄薄的风衣。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风衣啊？！

    这不是女款的吗？！

    最可气的是，论气质自己好像还输了。秦淮夏有些怨念地抱着手机，目光偷偷借着电梯厢的反光打量另一边的男人。

    男人比她高了些，但身形瘦削，被风衣的腰封一勒显得有几分清隽，却又不显得孱弱。他留着一头烟灰色的头发，其中留了一小撮长发斜扎在一旁，微卷的发尾勾进衣服的褶皱间。

    光是这么偷偷打量着他，秦淮夏就疑心自己这衣服是不是买得长了些，怎么在男人身上反倒看起来正合适。

    没等她多想，电梯向上走，每一层都有人进进出出。她只能缩在角落里漫无目的地捧着手机发呆。

    进来的人里似乎都认得另一旁角落里的男人，纷纷同他打招呼，喊他谢总监。秦淮夏走神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听过的名字以往林清樾偶尔谈及公司人事，她从没认真听过。

    终于，电梯里的人几乎走光了，只剩下秦淮夏和另一边的谢总监。这栋楼她小时候常来，但父母出事之后便几乎没来过，现在重回这里，看到熟悉的一切，包括电梯厢里熟悉的地面装饰，就连第一天实习的紧张都渐渐放松了。

    小时候只要母亲不在，父亲便会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偷偷给她点炸鸡吃。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美味加上瞒着母亲的刺激，甚至还有事后和父亲异口同声的谎言，这些总是让她格外期待。

    也不知道现在

    电梯里的显示屏跳出十四层的字样，秦淮夏下意识地走出去，然后顺着走廊右拐。

    走廊并不长，没几步便到了尽头的办公室门外。她随手一推门，在看清面前情形的一刹那愣在当场。

    身后脚步声悠悠渐近，一个声音响起，言语中夹杂着不带掩饰的笑意。

    你是今天的实习生？